我隻盯了幾秒鍾,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一股強烈的困倦之意旋即湧了上來,眼皮頓時變得沉重無比。我心裏下意識地感到不對勁,趕忙轉過頭,用手背使勁揉眼睛,好不容易才驅走了睡意。
抬頭再看時,古得拜已經歪在甲板上,背倚著船舷,口角流涎,鼾聲如雷,睡得像頭死豬。
船首處操舵的換成了艾米羅,他神氣活現的操縱著雲舟,倒也像模像樣。
“我老人家早就料到此處無人,正好辦事,這兒離法陵應該也沒多遠了。”老賊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也不知他從哪裏搞來一張底比斯城區地圖,一邊對照著辨認著周遭地形,口中也不閑著,吆二喝三的指揮艾米羅隨時修正路線。
我愣了半晌,張了張嘴巴,又識趣的閉上了。依我對艾米羅和老賊的了解,他倆想必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否則不可能如此孤注一擲的采取行動。
嘿,光天化日之下,在雲端之城底比斯的心髒地帶,居然催眠了魔法公會的執事,劫持了一艘陸行雲舟,大搖大擺的開往卜拉圖的法陵,去開棺驗屍……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膽大妄為的舉動嗎?
我咋稀裏糊塗就上了賊船?哎,交友不慎啊!
老賊對線路研究的非常透徹,隨著他一番指手畫腳,雲舟駛入了城北一片延綿的丘巒地帶。
奧林匹斯神山的宏大,簡直讓渺小的凡人無從想象。對它而言,底比斯城不過是山腰間的徑寸之地,其規模卻已不亞於鴻溟大陸上任一座名城。
此時日已西沉,沉入西方山崖下那不可測度的深淵。底比斯城中看不到晚霞,因為所有雲霞都無法企及這座高聳雲端的魔法都市。
天空愈漸晦暗,幾點星光在東側的天穹上閃爍;而在太陽剛剛落下的西側天空,仍殘存有幾分明晃晃的亮光。
淡淡的天光灑落下來,四周的丘巒仿佛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紗,輪廓漸漸隱入黑暗之中,變得模糊一團。隻有右前方一座高大的山丘上,卻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難道此處便是法陵所在?
老賊四顧無人,遂讓艾米羅駛向不遠處一排修長的水青樹,將雲舟停泊在樹叢的陰影裏,然後取出一個包裹,裏麵居然是底比斯治安衛隊的衣帽,他簡直太有才了。
換好衣服,我們三人模仿著城區街道上那些衛兵的舉止,大搖大擺登上了山丘。
丘頂是片開闊地,如棋盤一般平坦整潔,地麵上伸展出一叢叢虯結盤曲的花枝,其上布滿拳頭大小的白色花苞,簇簇花瓣晶瑩嬌美,如美玉雕成。
花叢之中,矗立著百餘座黑曜石方碑。這些方碑均有兩人多高,粗逾廳柱,造型雖大致相似,細節方麵又多有不同。特別是碑簷頂端的浮雕,有的雕琢成層疊的山巒,有的飾扮成飄逸的雲海,還有沙丘、森林、火焰、閃電等形態,均精美細膩,巧奪天工。
碑體正麵刻有密密麻麻的漆金文字,這種文字是古梵文與魔法篆符的結合體,晦澀玄奧,恐怕隻有西芒大師這樣的魔法界名宿才能讀懂。
此時天色已晚,夜色深沉,然而,在碑林上方十餘仞的天空中,懸浮有一塊長方形的雲層,仿佛一麵熠熠生輝的水晶鏡,散發出純白色的毫光,將整座山丘籠罩在柔和的光線之中。
“他娘的!敢情這地方不是法陵,白忙活了!”艾米羅大為懊惱,氣恨之下,把帽子摜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我老人家也納悶哩,法陵這麼要緊的地方,咋連個守衛都沒有?鬧了半天,這兒是座碑園。”老賊一副恍然大悟的嘴臉,“也對,每年那麼多祭典,要是總跑到墓地上敲鑼打鼓吵吵鬧鬧,未免太過不恭。嗨,我咋早沒想到這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