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日,陰。
討溫之戰已進入白熱化。
深重的雲層將最後一絲天光遮掩,大風吹揚起山下旌旗獵獵。
兵刃、嘶喊聲紛紛不絕,殺聲震天,血流成河。
聶明玦戎裝金甲,持刀立馬,明明是端正嚴肅的五官,卻無端生出幾分淩厲的殺伐之氣。
這已經是對峙的第十日。
這十日間,雙方互有試探挑釁。
這邊的世家聯軍總共五千,而對麵山上,溫氏鷹犬的數量則不過一千。
還有數不盡的陰屍可供他們驅策。
不知為什麼,那些行動僵硬的陰屍就像是長了眼,專門朝著其他家族的修士襲來。
而獨獨略過溫氏弟子。
最開始,聶明玦還在猜測陰屍是否有自我意識。
現在一看,八成是有人在操控著。
尤其是溫氏陣法之玄妙,仿佛無論如何對抗,對方都能比他先一步動作,然後打他個措手不及。
眼見聯軍氣勢大減,聶明玦的心底也打起鼓來。
望著對麵又亮起的一片片綠油油的眼睛,隱隱看到陰屍嘴裏還在淌著粘液。
聶明玦瞬間毛骨悚然,後背發涼。
仍記得這群陰屍第一次上場的時候。
各家都以為是從前夜獵那樣一刀一個的貨色,從而吃了一個虧。
隔著廝殺的戰場,遙見山上殿宇門口立著一個人。
玄衣墨發,威嚴聳立。
朝陽自他身後升起,為他和後麵的殿宇鍍上一層流轉的光暈。
恍若灼目不可遠望的九天之神,天下眾生於他眼中,不過是一掠而過的螻蟻塵埃。
聶明玦被打得不停後撤,途中回馬一瞬瞭望。
那人...真就不可戰勝嗎。
八月十一日,陰。
八月的熱風吹不散籠罩在岐山巔上的遮天陰雲。
反而停留在岐山附近的熱氣,燥得人和馬都沒了耐心。
夜半時分。
忽然,隻聽得從蘭陵金氏的營帳中傳來一道淒淒慘慘、如泣如訴的嬌聲。
還未掀開營帳,就能聽到裏麵傳來的,似百轉千回般的幽怨嗚咽。
赤峰尊負責前哨,澤蕪君和藍老先生坐鎮後方。
這樣明顯涉及年輕修士之間的曖昧事,自然不能找藍啟仁主持公道。
於是澤蕪君百忙之中抽出空,趕過來判個是非。
主要是前幾日魏無羨傷好後,立馬拉著藍忘機急行前來與大軍會合。
這事同時牽扯到了雲夢江氏、姑蘇藍氏,還有蘭陵金氏,不找個有資曆的人來說句公道話,還真不行。
澤蕪君一動,一直陪在身邊的孟瑤自然也憑心而動。
至於薛洋和溫寧那兩個小趴菜,早已被孟瑤打發到後勤,照顧傷員去了。
還未入內,就已聽到江澄不依不饒的質問聲。
“金子軒,我問你,這明明是我阿姐做的藥膳,怎麼在你這婢女嘴裏,就成了她的一點心意了呢?!
今天,你要是不給我說個明白,我絕不放過她!”
孟瑤一掀帷布,就看見江晚吟氣衝衝地在裏頭咆哮。
他旁邊站著同樣氣呼呼的魏無羨,還有一直試圖努力維持秩序的藍忘機。
而對麵,是如孔雀開屏樣羽毛乍立的金子軒。
在他身後,護著一個年芳十幾的妙齡少女。
麵若桃李,身段纖纖。
一張緋紅的臉蛋倒是有幾分姿色,至少放在這人人都灰頭土臉的戰場上,有點看頭。
她身著一襲精美的牡丹長裙,隻是那花色豔黃,乍看上去竟與那金星雪浪有幾分相仿。
但若是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那是姚黃。
孟瑤眯眼,她是在宣告自己登堂入室的野心嗎。
誰不知道蘭陵金氏金子軒,與雲夢江氏江厭離自幼訂下了婚約。
即使金子軒對這位未婚妻並不有多喜愛,但至少在外人眼裏,這樁婚約代表著金、江兩家結盟的臉麵。
修仙世家雖不像凡俗那樣講究,但兩方大勢力之間的聯姻,婚前納妾是絕對不行的。
而現在,金子軒擺出這副明顯袒護對方的架勢,就是在明晃晃地打臉雲夢江家。
孟瑤回頭看了看,估計虞夫人還不知道此事,否則以她的性子,紫電早就一鞭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