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切都遠沒有切實感受身邊的人死去所帶給人的衝擊的那種真實感,精神上的真實感。
“賀——琦——”李默還在悲傷中不能自拔,大放悲聲,他不知道該哀婉什麼,也知道悲痛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隻是覺得難過。
站在一旁的顧遠眼睛也濕潤了,剛剛理順呼吸的高鵬飛也哀傷起來。
在這樣的地獄裏,活著的人要為死去的人悲傷;要為生命悲傷;要為苦悶悲傷;要為可能即將死去的自己悲傷;要為悲傷而悲傷。
李默不斷回憶起生活中的點滴,此時他的記憶向泄洪般驚濤駭浪噴湧而出。
憤怒!
“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接受這樣的經受痛苦,憑什麼!”
破壞——人最原始的欲望。
李默縱身躍起,右手狠狠的砸在金屬的床架上,“哐”的一聲,筆直的爬梯被砸得彎曲。緊接著他又奔到桌前,握實的雙拳像鐵錘一般直直砸下,堅固的膠合板應聲斷裂,凸起的木刺劃破了他的手,可他毫不在意,心中的怒火還在燃燒。
巨大的聲響不僅刺激到了陽台上的‘賀琦’,還吸引到了門外的大批喪屍,瞬間,四處都響起敲擊的的噪聲,引得人心惶惶。
看著防盜門框上的牆體片片剝落和不斷在用頭撞著陽台門玻璃的‘賀琦’,高鵬飛和顧遠覺得應該阻止李默,可誰能阻止一個發了瘋的野獸?誰又敢挑釁一個發了瘋的野獸!他們隻能在一旁顫抖和默默祈禱。
嘈雜的聲響越發讓李默衝動,他要破壞,他要發泄,他要憤怒。
忽然——
一張照片從書架滑落,剛好飄落在李默麵前,這是張全家福,賀琦給他看過的——賀琦的全家福。
一絲明淨,好似幹旱荒蕪的戈壁落下一顆雨滴、兩顆、三顆,瞬間又變成傾盆大雨,灌溉出希望和生命。
看著照片上一個個陌生又熟悉的笑臉,李默奇跡般慢慢平靜下來。
“那是賀琦的照片,他讓我把它轉交給你,他說他回不去了,想讓你代他回去看看。”如果不是剛剛李默自語喊著“賀琦”,顧遠甚至不知道賀琦的名字,但卻清楚地記得賀琦死前的囑托。
“他還說什麼。”李默依舊緊緊盯著手中的照片,問道。
“他說他救了你,這是你欠他的!”顧遠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回憶起當時賀琦滿身是血的抓著他的袖口,虛弱不堪的說著話,臉上還帶著笑容的模樣,他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這個混蛋!”李默抬起頭望向窗外朝他嘶吼的‘賀琦’,“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李默的眼已經看不清了,他拭了又拭,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簌簌地流下,臉上卻是微笑。
“都是我們!如果我們再勇敢一點,再早一點就接應你們,他——就不會死!”高鵬飛也站起身哭喊道,“我們的錯!是我們的錯!”
一旁的顧遠也帶著一臉的懊悔。
高鵬飛和顧遠隻說了幾句話,但他們清楚地看到顧遠死死將昏迷的李默護在身下,用自己的身體去阻擋周圍的喪屍,這種情誼讓他們震驚亦為之感動。他們甚至已經準備好接受李默的怒火,但如果不說出來,那比死還要讓他們的難受。
李默慢慢回頭,望向他們,眼中沒有憤怒,而是感激。他已經像往常那樣冷靜,不,是要比以往更加冷靜,那冷靜中多了幾分睿智。
“說說吧,我失去意識以後發生的事。”李默看著兩人,靜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