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磚鋪就空曠的大殿,四周溢滿龍涎香的味道,依稀海天雲氣。正中央高懸的“勤政親賢”匾額下,冷目的男子盯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奏章,懸筆朱砂終不肯輕落,毫鋒銳若錐,這一筆下去又是成百上千的人命,血流成河!
怒極,男子一把將浸滿朱砂的狼毫狠狠擲出,另取長筆,白皙的手腕修長的手指,剛柔並濟,飽含濃墨而不滴,行筆流暢而不滯,走筆龍蛇一蹴而就,分明是一份晉封妃位的詔書。
旁邊侍立研磨的李公公眼角一跳,再不敢抬頭細瞅。揮筆疾書的男子無從瞧見,他身邊的總管太監磨墨的手抖得將墨汁都濺到了明黃罩布上。
立柳氏女瑤華為寧妃詔:
柳門有女瑤華秉質柔嘉,溫婉淑順,今特晉封為妃,賜號‘寧’,以昭賢德之典範,並擇日舉行封妃大典。
“小李子,速去後宮宣旨吧。”一抬手,似是極為厭棄的一扔,呼出一口濁氣,赫連雲楚的目光越發冷冽,如寒冬臘月澆灌在身上的冰水,周遭的空氣瞬間凍結成冰渣。
李公公躬身上前,應聲捧住明黃卷軸,按捺著心中的惶恐不安,急急往六宮方向而去。
如今柳尚書大人逼得皇上越發的緊了,那何將軍可是年前才立了軍功的,誰知怎麼招惹到了柳大人,被柳大人及其黨羽嫉恨上了,關於何家的大事小情都要參上好幾本。現在瞧著,柳尚書竟是再也容不下這何將軍一脈,非要滅了何氏一族才肯罷休。寧妃將來的路,已經注定不會走的太遠!
李公公歎口氣,麵色凝重地望了眼前頭的儲秀宮,早有機敏的小太監上前叩響大門——“聖旨到了,趕緊的快開門。”
隻一聲,便早早有小太監打多老遠跑來應門,李公公瞧也不瞧他臉上諂媚討好的笑,抬著頭走了進去。
“柳瑤華柳小主可在?”李公公細長的聲線,深深刺癢了各處未曾合緊的門窗後那些應選而來的秀女們——聖旨居然是宣給那個悶聲不響、從不出屋來往走動的柳瑤華!不由都有些憤憤難平,心中沒來由的又恨又氣。哼,不就因為有個位高權重的爹!
“在的、在的,公公稍待,我家小姐正在收拾裝束。”回話的是柳瑤華貼身四女婢之一的司棋姑娘,隻見她淺行一禮,盈盈美目別有深意的望了眼李公公。
李公公輕輕咳了聲,抬了眼,不緊不慢拉長聲兒道:“今兒,可是柳秀女的大喜啊,不過雜家還得再提醒句,這即進了宮呢,有些話說得,有些話可說不得了!這什麼‘你’啊‘我’的,日後,可要管住了自己的嘴。”
司棋笑意頓時一僵,臉上神色再也繃不住,羞憤難平,聽見身後各處屋裏的嗤笑,臉燒的都紅到了脖子根。
李公公不過一頓,繼續道:“還有,這入了宮呢,可就是皇上的女人了,雖說小主們多還沒晉位,可再也不是誰誰家的小姐,咱們做奴才的,都得跟著道聲‘小主’了,司棋姑娘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