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是悠姐吧,你到後來一定也有愛過程玉海,對吧。
照片上的女人自然不會回答,隻是笑容明媚的看著顧亦歡。
“歡歡,走吧。”唐朝上前拍拍她的肩膀,看見女孩兒恍惚的回過神來,點頭說好。
程玉海就像是講故事一樣,在去了警局之後,絮絮叨叨的將這幾年的故事都講給了錄口供的同事聽。
他們一開始還認為,是他為了減輕自己的刑罰,胡編亂造了這些事情,可是經過大致調查,這一切都是真的。
天氣逐漸變暖,春天轉眼間就不遠了。
距離程玉海的案子被判刑已經幾個月了,行刑的日子也近在咫尺。
“我要見顧亦歡。”他不知道抽的哪門子的筋,在一天早上醒來後,他突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顧城給唐朝打電話說了這件事兒,唐朝想拒絕,可是顧亦歡卻堅持要去。
“將死之人了。”她莫名其妙的說了這樣一句話,連善於觀察人的他都聽不出這句話的意味。
顧亦歡在當天下午被安排去見程玉海,他穿著囚服,還是她最初進T大的時候,站在講台上做演講的那副自信滿滿的瀟灑模樣。
可是不同的是,那時候他還是滿頭的黑發,如今已經全白了。
“你找我?”顧亦歡坐在他對麵。
其實她知道他找她,可是這時候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程玉海對她笑笑,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一種她透過這個笑容,就可以看到他年輕時候的青澀模樣的感覺。
“突然很想見你。”男人儒雅一笑,“其實到最後,就算唐朝不來救你,我也不會殺了你的。”
女孩兒不解的目光被他盡收眼底,仿佛自嘲般的笑容在他臉上轉瞬即逝。
“我說過你長得像悠姐,既然你們去了我家,也應該看到那麵牆了。我本來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悠姐的臉,可是隨著年紀的增長,她的臉開始變得模糊了。我害怕我會忘記她,就找來那些照片,可是我有時候還是會晃神……直到我見到你。”
說罷,他從脖子上解下一個玉佩,遞給顧亦歡。
那是一個精巧的小玉葫蘆,一看就是上好的美玉。
“把他給唐朝吧,這樣他心裏唯一的謎團就解開了。”程玉海一臉輕鬆。
大約是真的輕鬆了吧,再也不用心驚膽戰去隱藏自己耳朵罪行,小心翼翼的守護自己的秘密,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哪怕下一秒,他就會死掉。
冰冰涼涼的小玉葫蘆被他放進顧亦歡的手心,她想到唐朝說過的,在周大成手心裏發現的那個拓印,恍然大悟。
她將小葫蘆翻個個兒,果然上麵沾著一塊黑色的油漬。
後來她問唐朝,當時他為什麼能那麼快的找到她,他對自己說,是因為那天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在哪裏見過那個玉葫蘆。
是他第一次到案發現場,由張芳菲帶著去詢問程玉海的時候。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你長得像悠姐一樣漂亮。”程玉海的眼睛裏閃爍著某種東西,亮閃閃的,“不過你又不像她……可是就算是這樣,我再也不能忍受一個像悠姐一樣的人,在我麵前死去。”
顧亦歡一直沉默不語,全都是他一個人在絮叨。
後來他又講了很多,像是要把他與周悠的故事全都講給她聽一樣,講得十分仔細。
從他與周悠第一次去郊外踏青,到她第一次給他縫補衣裳,到兩個人規劃的美好未來,到程玉海這麼多年以來,對她綿綿不絕的思念。
幾十年,那種思念,混雜著少年時候青澀的愛慕與勇敢,融在他的歲月裏,熬成一生的荒唐,以及念念不忘。
“叫我一聲玉海好嗎,就像是悠姐一樣跟我道別好嗎,讓我可以走的安心一些。”程玉海說出最後的請求,然後低下頭去,不敢看顧亦歡。
大概是怕她拒絕吧,畢竟這是他人生裏的最後一個願望了。
顧亦歡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
她似乎有點能夠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仿佛真的能感受到周悠的情緒……如果是她的話,她會怎麼做?
程玉海見她起身,以為她要離開,苦澀之感在全身渲染開來,“也好……”
“玉海,走的安心些吧。”她緊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語氣柔和的對他說。
男人蒼老的麵容上滿是驚訝,隨後也換上了與女孩兒一樣的溫柔。
“那,悠姐,你等著我吧。”
“好。”她眉眼含笑的看著他,他雙手一顫,眼就紅了。
程玉海行刑那天,顧亦歡去了,還帶了媽媽做的好吃的,送他最後一程。
他始終麵帶笑意的看著她,目光是她從未見過的平靜。
他說,謝謝你,顧亦歡。
是她救了他,而不是周悠,這一點他記得。
程玉海的暗自算是就此結束了。
唐朝鬆了一口氣,顧亦歡和顧城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