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盯著那姑娘看了兩眼，倒是沒有看出露娜是個機器人。她仍舊是好脾氣地笑著。
婆婆以為這又是找上門來找莉莉安修理東西的。有的時候倒是也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大半夜的還有人找上門，理由也千奇百怪。更是有一隻洗澡洗到一半的泥地沼澤的水生泥陸人，裹著滿身的汙泥敲上門，要求莉莉安去修一修他的淋浴。
婆婆例行公事地回答道：“我孫女不在，請明天再來吧。”
露娜卻恭恭敬敬地把笑容擴大了一些：“我不是來修東西的，我是來找莉莉安小姐的。請問我可以在這裏等她麼？”
婆婆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冒然留一個陌生人，好像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但是這小姑娘一個人大晚上地站在街上也太不像話。想了想，婆婆還是打開門讓她進來了。
露娜禮貌地微微低頭：“謝謝您。我叫露娜。”
“珍妮特。”
這個名字已經好久沒有人叫了，更多的人喜歡就喊她一聲婆婆而已。她也早就習慣了。如果不是因為莉莉安，她恐怕除了隔三差五有人來送東西的時候，才會被人記起來。
露娜眯了眯眼睛，真誠道：“真是好聽的名字啊。”
珍妮特婆婆正在倒茶的動作一滯，半晌才回過神來，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是啊，好久沒有聽人這麼說了。那會兒剛認識我家老頭子的時候，他也這麼說呢……”
露娜捕捉到珍妮特婆婆表情的不自然，沒有繼續說下去。珍妮特把一杯茶端到了她麵前，露娜趕緊擺手：“不不不，謝謝您的好意。可是我不能喝茶。如果方便的話，我倒是想充個電呢。出來的太久了……”
露娜一邊說著，一邊撩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一個隱藏的插頭存放處，歉意地對珍妮特笑笑：“勞累您讓我在這裏等，還要充電，真是麻煩您了。”
珍妮特倒是沒想到露娜會是個機器人，瞪大了眼睛，這才發現這個姑娘的表情有些微微的僵硬，不仔細看的確看不出來。她帶著珍妮特去充電，然後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邊，時不時地看她一眼，猶豫了好久，沒有開口。
她的丈夫生前是個很喜歡擺弄小玩意的人，但是畢竟不是像莉莉安那樣的機械師。做工精巧的機器人一直是他的目標，隻是直到去世也沒有完成。
現在就有一個活生生的機器人擺在她麵前，珍妮特也是有幾分好奇的。但是又不好意思問。雖然說機器人隻是由程序的編撰才能說話和做出各種動作表情，但是他們應該是沒有自主思想的。眼前的露娜卻看起來和真人幾乎沒有差別，讓珍妮特話到嘴邊也問不出口。總是怕傷到這個圓臉姑娘的心。
被人當成異類不是什麼好事，珍妮特也明白。要是個大活人，鐵定要不高興的。
露娜卻注意到了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善解人意的程序基因特征又開始表現了。她一歪頭：“您不必如此小心，我的確是個機器人。我是爺爺做出來的，是爺爺的孫女。”
“你爺爺……”
“我爺爺是很厲害的機械師。”提到勃朗寧，露娜的表情多了幾分驕傲，“他說他會讓露娜永遠活在這個世界上，哪怕是他死了，也不會讓我死的。”
珍妮特沉默了。
她大概能猜到這是怎麼一回事。雖然露娜沒有說，但是這圓臉姑娘身上的裙子，是好多好多年前的小姑娘喜歡穿的樣式了。露娜爺爺真正的那個孫女，隻怕已經不在世上了吧。
不過天真的機器人，或許並不知道呢……珍妮特露出一個微笑：“你爺爺對你很好。你再坐一會兒吧，我去看看莉莉安回來了沒有。哎……那孩子一向讓人省心，今天這是怎麼了……”
想到莉莉安大晚上還不回來，珍妮特又著急了起來，打開門急切地往空曠的街道上張望著。可是除了幾個跌跌撞撞從酒吧裏跑出來的酒鬼之外，再也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要是現在莉莉安在珍妮特麵前，她一定會抄起自己的拐杖打她幾下……隻是現在，她隻能皺著眉頭看著大街，嘟囔一句：“死丫頭。”
還在幽謐森林裏裹著被子的莉莉安打了個噴嚏。正在查看莉莉安帶來的食物的戴恩轉頭看了莉莉安一眼，道：“怎麼了？”
莉莉安揉揉鼻子搖搖頭：“大概有誰想我了。”
戴恩聽到“想你”兩個字，表情就微微一變。他淡定地放下手裏的東西，狀似隨意地問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