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羅貫才的人以為他是來對唐豆豆的事提供更多的信息,而羅貫才卻毫不避諱地說起唐豆豆的壞話。唐豆豆聽見這些話,當即就想推門進去,好好收拾一頓卑鄙可恥的告密者,不,是誣陷者。但她強忍住了,聽下去,看他究竟在搞什麼,同時,她為羅貫才祈禱,最好不要讓我的肺氣炸,否則,你就有大麻煩了。
“自從參賽這幾個月以來,為了這個比賽就連追求男朋友這麼重要的事她都暫且擱置了,整個寒假都呆在學校裏,學校食堂寒假期間停止供應,還得有專人來給她送吃送喝,別人伺候著她,可她每天就隻做一件事,設計她那些參賽作品。她考上大學之前,連考了三年都考不上,年年專業成績名列前茅,可就因為數學成績差得離譜所以考不上,可她還是繼續考。憑她這份聰明和努力,根本不需要抄襲……”
門縫外的唐豆豆臉色緩和了許多,這個羅貫才,到底是來損我的,還是誇我的?他自己都沒搞清楚什麼是損,什麼叫誇吧?
“匿名舉報的事明顯是某個參賽者眼看有人一路闖關,最後一關不用比,積分就已經遙遙領先,出於嫉妒而搞的鬼,組委會如果這樣就取消選手的參賽資格,這才是包庇縱容真正的作弊者。”
組委會的負責人聽到這裏,明白這人是來為唐豆豆說情的,他說的有一定道理,但也僅僅是他個人的猜測,並不能代表事實,不過,組委會已經考慮對唐豆豆的事進行調查。
可是,當組委會了解到這位說情人就是唐豆豆的“預聘設計師的助理”之後,情勢卻急轉直下。一個才上大一的學生身邊配備著助理,現在的富二代呀,唉……
此後,羅貫才的說情不但沒有起到有利作用,反而直接證實了舉報材料的部分真實性,組委會繼續維持原來的裁決:取消參賽者唐豆豆的參賽資格。
辛辛苦苦付出幾個月的勞動,死了無數腦細胞,結果眼看拿到成果卻被冤枉出局,剛開始唐豆豆確實要氣炸了,但是後來她又變得超興奮,因為這件事充分說明自己的水平已經令那些羨慕妒忌恨的居後者望塵莫及無力趕超,那些人必須使出陰招損招才能勉強立足。
“唉,今後要承受獨孤求敗的寂寞痛苦,想想就很難過。”
唐豆豆如此想得開,完全超出了羅貫才以往對她的認識,這事擱別人,一時半會兒可沒這麼灑脫,這小丫頭有點兒胸懷!
盡管羅貫才的出現令唐豆豆被徹底出局,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重要的是,他說的那些話唐豆豆感覺很受用。為了這個裁決,唐豆豆請羅貫才吃好吃的。羅貫才大口地往嘴裏塞著冰激淩球兒,冰得他直齜牙,可還是賭氣地往嘴裏塞,說實話反而壞事,這叫什麼事?
“一個和尚背一個女子過河,另一個和尚說,出家人不可近女色。背人那和尚說,‘我都放下了,你還沒放下嗎’?”
唐豆豆已經放下了,她叫羅貫才也別再為這事唧唧歪歪糾結個沒完了。另外,她認為自己這次參賽的遭遇很有收獲,沒想到這個整天跟她對著幹、欺負她、給她氣受的家夥能主動去為她見義勇為兩肋插刀。那麼,她這個受益者也不能太小氣,所以,以往這個笨蘿卜所欠她的人情就此一筆勾銷,大家和平相處,共建友誼。
尤優也成為這件事的受益者,她以唐豆豆參賽這件事為藍本,向她所申請的那所大學提交的論文“關於中國富二代的成長心理”通過了。本來,直到這篇論文截稿之前,她都始終不滿意篇尾的結論,後來在結合了唐豆豆積極參賽的事跡和她麵對不公平裁決之後的平和態度,使論文整體有了新的立意,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高分。也因為這個,她的簽證提前下來了。
離開家的日子不遠了,尤優很高興。
王浩和羅貫才也很高興……為尤優高興。隻是嘴上和表情不大同步。
對於唐豆豆來講,這絕對是個好消息,她和尤優姐姐一樣的高興。
既然這樣,再好不過。
可是,小的這撥沒事了,老的那撥又出了大亂子——趙迎春決定,不結婚了。
Δ尤優的心結
本來,趙迎春和王大衝這對老戀人感情發展得非常“合拍”,都已經談到今後在誰的房子住的具體問題上了,可是,趙迎春忽然發覺自己有一個極其嚴重的疏忽,她和王大衝結了婚,倆人的孩子怎麼辦?光顧著自己找幸福,把孩子給忘了!這婚不能結。
這件事,趙迎春的態度很堅決,誰也別勸,她這個媽當得太不稱職了,十三年來虧欠孩子的太多了,說什麼也不能再虧欠孩子。
而其他人也不能過於勉強,畢竟長輩的感情是感情,晚輩的感情同樣是感情,犧牲誰的感情,都是大家不願看到的。要想讓趙迎春改變主意,還隻能是當事人尤優說話。
尤優告訴媽媽,她根本就沒和王浩談戀愛,可是任憑她說破嘴皮,她媽堅信,女兒是為了成全媽媽,犧牲自己。
尤優想來想去,想出一個辦法:向王浩、唐豆豆和羅貫才求援。這件事除非他們四個小輩兒集體出麵才能擺平,希望各位能夠摒棄過往的恩怨情仇,齊心協力穩住江湖。
三位小夥伴義不容辭。不過,唐豆豆和羅貫才很好奇,你們倆到底好上沒有?
好上沒好上?首先得讓他們的爸媽們相信。
接下來,四個孩子被大人們分別隔離審查。尤優和王浩是當事人,唐豆豆和羅貫才是證人,有關“王浩和尤優是否是戀人”的所有言論將彙總到大人們那裏,做最後的分析判定。
首先是母親與女兒的對話。尤優仍舊堅稱自己和王浩隻是單純的同學關係,確實沒有談戀愛。
第二輪,母親換成父親。
“你媽要是不結婚了,我確實又麻煩了,但是充滿風險的一年我都平穩過渡過來了,還有什麼麻煩是我扛不過去的?更何況這是為了我閨女的終身幸福?”
父親的角色是為女兒寬心。但女兒的答案依舊如故。
王浩也是當事人之一,如果他不說實話,將要麵臨的可能就是犧牲自己的幸福。王大衝希望兒子說實話,父親除了對自己的幸福負責,也要對孩子負責。
王浩的答案當然不會違背心愛之人的意願。
趙迎春如果沒有順利嫁出去,今後有麻煩的就不止尤曙光一個。雖然尤優和王浩他們倆都不是李婉華的孩子,但兩個又都是她的孩子,李婉華覺得自己比其他幾位爸媽的責任更大,她知道豆豆對王浩的心思,那麼,豆豆給出的答案最有可能和其他幾個孩子不一樣。就從自己女兒這裏突破。
結果,從唐豆豆嘴裏得到的結果果真和另外那仨孩子的不同。
“你不是不讓我攪和你們大人的事嗎?所以,我牢記媽媽以前的教導,我的態度是,不摻和不攪和不打聽不談論。”
她不是糖豆,整個就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的一顆銅豌豆。
羅貫才雖然不是這家的人,而且他對尤優的真摯感情除了王浩,其他人都不是完全清楚,但他卻是春姨抱希望最大的孩子。在各家家長變換角度、更換盤問對象的又一輪的盤查之後,趙迎春從羅貫才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貫才,你知道從小春兒姨就很喜歡你,因為你這孩子一看就是個厚道孩子,不會撒謊……”
“春兒姨,我跟優優一起長大的,我確實挺喜歡她,可她對我一直就是那個樣……”
“那就是說,她和王浩確實……”
“她對王浩也是愛答不理的。春兒姨您說說,我們這倆大小夥子一個比一個順眼,我們差在哪兒了?”
“就是呀!”
“所以我估摸,優優有可能是那個……”
“哪個?”
雖然難以啟齒,但羅貫才還是說了,“就是……拉拉……”
“拉拉?”
“就是……女……同誌。”
“尤優當然是女同誌。”
“不是那個女同誌,”小蘿卜索性直白,“唉,就是玻璃,Gay,女同性戀。”
最後一個詞,趙迎春聽懂了。
對羅貫才苦口婆心談心談了一個下午之後,最終挖出了結果。這個結果,大大超出家長們的可接受範圍。
比起選擇犧牲老戀人的愛情還是犧牲小戀人的愛情,這個情況更讓人犯難。盡管性取向屬於個人權利,盡管現在的社會很開放,但異於大多數人,就代表著區別於正常人,生活中就會隨之出現很多不便和不被理解,日子也會過得比普通人辛苦。任何一個做父母的,都不希望看到自己孩子的未來比別人走得艱辛。
所以,沒有得到尤優的確認,任何說法都不能算數。尤其是這一個。就當是爸媽很俗氣吧!
客廳沙發上,依次坐著齊大媽、尤曙光、李婉華、趙迎春、王大衝。對麵四把椅子,是王浩、優優、唐豆豆、羅貫才。唐豆豆看了一眼尤優“姐姐”,把椅子挪到羅貫才另一邊去坐。原來自己一直在和一位“異性”爭戀人,慚愧啊!
麵對前後左右投來的目光,優優坦然承認,“我的確有問題。”
失望、難過、困惑、遺憾,瞬間寫在尤優爸媽和姥姥的臉上。坐在尤優父母之間的李婉華想左右安慰,可又擔心他們難為情,更是別扭。王大衝既同情又慶幸,他努力地掩飾著喜悅的成分。
其實尤優一直都知道自己心裏有個解不開的疙瘩,事到如今,她決定說出來。
這個疙瘩,是從十三年前媽媽和爸爸吵架引起意外受傷那天起埋在她心裏的。媽媽受傷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尤優每天放學的路不再是回家,而是去醫院,生活從此和以前再也不一樣了,她看到的媽媽不能說話也不能動,每天都是雙眼緊閉,鼻子、嘴巴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她把最好吃的奶糖喂給媽媽,媽媽不吃;她把最好聽的歌唱給媽媽,媽媽不聽;她告訴媽媽,爸爸說他再也不和媽媽吵架了,媽媽還是不醒來。
從那個時候起,尤優會常常重複做一個夢,每回都不太一樣,但是又基本上一樣,內容差不多都是爸爸媽媽在一個很遠的地方吵架,說是要離婚,她想跑到他們身邊勸他們別吵架,可是她使勁跑,使勁跑,卻總也到不了。然後一晚上就這麼跑著跑著醒過來,迷迷糊糊中她就想,結婚要吵架——吵架就要鬧離婚——鬧離婚就要變植物人——以後,我不結婚。
“所以,”尤優看了看每一個認真聽她講述的人,又拿出她以往的調皮勁兒,“我可能不會談戀愛,不會嫁人。媽媽,王叔叔,現在你們不需要為孩子耽擱自己的幸福了,踏踏實實開開心心地結婚吧!”
尤優總算說出心事,她不忘謝謝她的蘿卜哥,你可真夠可以的,“拉拉”那種理由都想得出來。
Δ兩對新人
告別的日子來得很快,尤優要出國了。
“我很快就會回來的,等我的好消息!”
飛機滑翔,升空……載著尤優和她的心結去往異國。直到此時,姥姥和爸媽才敢顯露出憂心。這麼多年,孩子晚上睡覺不是把這個踹倒了,把那個踢飛了,還以為她做夢飛簷走壁當女俠呢,原來是急著趕去給她爸媽勸架去,她怎麼就從來都沒說過呢!
幸好尤優的心事有小羅打過預防針,因此王浩並沒有旁人想象中的傷感。最近這段時間他陪著尤優複習,看了不少心理學方麵的書,知道尤優的問題並不算嚴重,而且他知道尤優自己暗中也在積極地給自己做治療,這趟到了國外,受到思想開放的老外做榜樣,沒準她回來的時候就開解了呢!至於趙阿姨擔心的那件事,他早想好了對策,爸爸和趙阿姨成了夫妻,他和尤優若想成為小夫妻怎麼辦?這年月,想結婚還能找不到成全的地方?國內不方便咱就國外唄!
不過那都是後話,一切都得等尤優心理上願意接受談戀愛結婚。而心理上恢複了,還得看她是否願意接受王浩。任重道遠呢!
給別人治心理的人才是心理問題最大的人。這個荒謬的言論不幸被唐豆豆言中了。雖然唐豆豆已經和蘿卜大叔和平相處,但仍舊很習慣與他唇槍舌劍。
“又沒說你,總跟人過不去。真是個4。”
“什麼4?”羅貫才沒聽過,九零後們又發明了新的火星語?
“說你就是個4,除了2,還是2。”
“我要是4,你就是2,除了你,還是你。”羅貫才損人的能力一點兒都不比唐豆豆差。
“你們倆這算是罵人太損,還是表白太狠?”王浩聽不下去了,“我剛剛成為光棍,在光棍麵前秀恩愛,拜托你們倆有點兒公德心好不好?”
秀恩愛?小朋友鄙視。
秀恩愛,老情侶喜歡。
拍了雙人照,騎上摩托車,載著新娘子,兩位新人來到民政局。尤曙光和李婉華早就在婚登科的大廳等他倆,尤曙光今天很牛氣,咱在裏麵有熟人呀!
那位老熟人當初在八方街的小屋裏見到的趙迎春還是個植物人,如今已經能自個上這兒結婚了,身體恢複得神速,找對象更神速。
辦事員也神速,當初要不是這位同誌體恤民情,尤曙光和趙迎春的離婚證根本不可能那麼順利就辦下來。趙迎春和王大衝拉著這位貴人的手,握了又握。沒有貴人當初給辦的離婚證,就沒有我們今天的結婚證。
兩對結婚證齊刷刷交給齊大媽保管,除了老太太她閨女和女婿的,還有她兒子和兒媳的,今後誰想離婚,都必須首先經過“咱媽”。
人家皆大歡喜,就剩下唐一品父女倆最淒涼。唐豆豆可不認同她爸爸這個說法,別把咱倆擱一塊比,疼我的人可多的是呢!就算王浩已經明確表態要等尤優回國那又怎樣,天底下又不是就他一個能讓我看得過眼的男的。
女兒也比自己幸運,唐一品自己給自己打氣,“情場失意,商場得意。商場又算得了什麼?我現在是個一心想為社會慈善事業出把力的人,我希望天下所有病人擺脫一切病痛,讓全天下的家庭和諧寬裕美滿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