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堂的召喚(1 / 2)

第一章天堂的召喚

夕陽像失血過多的病人,蒼白憂鬱的臉龐,無力地顧盼著這個令人心碎的世界。趁人不注意時,它悄無聲息地沉入晚煙與暮雲泛起的雲海中。它走了,留下漸漸湧來的黑暗籠罩著蘭花絕望枯萎的心。一陣涼風吹來,秋葉紛紛掉落。掉落的樹葉重重地砸在蘭花心上,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像這秋葉一樣,將永遠離開她心愛的兒女們……

“呀……呀……”一陣嘶啞淒涼的叫聲,從門前的歪脖子樹上傳來。蘭花不禁一怔,手中的病情診斷書像秋葉一樣掉落在自己的腳下。歪脖子樹上,不知何時飛來兩隻烏鴉,比賽似地高一聲低一聲地嘶叫著。

蘭花忍著劇痛,彎下腰從地上揀起病情診斷書。上麵的“Ca”符號,深深地刺痛了她的雙眼,她知道自己的生命也該“交秋”了。

“呀……呀”蘭花望著歪脖樹上的烏鴉,淚水滾滾而下。

“該走了,是時候了。”蘭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蘭花扶著牆,顫巍巍地站起來,一步一步向屋外挪去。她無力地靠在歪脖子樹上,烏鴉在她的驚嚇中留下一串啼哭遠去了。

濃濃的炊煙在小村莊嫋嫋升起,炊煙中流淌著厚重的人情溫暖。蘭花抬起頭,望著炊煙在空中慢慢散去,空氣中彌漫著莊稼成熟的醇香和雜草野花的清香。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襲來,她用拳頭頂住胸口,咬緊牙再一步一步向屋裏挪去。

她凝視著這個自己苦苦經營三十多年的家,酸甜苦辣湧上心頭。原來兩間破舊的小瓦房低矮潮濕,說是瓦房,卻是土牆,那時外麵下大雨,屋裏下小雨,外麵雨停了,屋子裏仍然在滴滴嗒嗒下個不停。房子上麵的瓦還是她生二女兒那年,丈夫看房上的茅草都爛了,向老叔家借了幾百塊錢,買了一些次瓦換上的。還有幾件破爛不堪的家具,因年深月久,油漆斑駁,已不見本來麵目。它們東倒西歪地躺在牆角上,仿佛在默默訴說它們源遠流長的苦難曆史……蘭花知道,這些破家具都沒用了,才把它們堆在一起準備賣給收廢品的劉老頭,可劉老頭最近一直沒來。現在屋子裏的家具雖然不多,可桌子像桌子,椅子像椅子,這都是兒女們工作以後給她添置的。

“媽,這張椅子雖然笨重,可它結實耐用,媽坐在上麵才不會摔下來。”大秀抱著她的頭,調皮地笑著說。

“這得花多少錢?大秀,媽是農村人,有板凳坐就行了。”

“媽,椅子和板凳不一樣,椅子你累了可以靠在上麵歇一會兒。媽,你坐下來試試嘛。”

想到這些,蘭花痛苦地搖了搖頭;唉!這個大秀,你是最疼媽的孩子。

這是二秀買的,那是大龍買的,還有那隻最好的躺椅,是我那最淘氣最心疼的二龍買的。蘭花一隻一隻地摸過去,自言自語地說著。又是一陣疼痛襲來,她緊緊地靠在二龍買的躺椅上,汗流浹背,臉色蒼白。她扶著躺椅,慢慢地站起來,滄桑的臉上充滿了無奈和絕望。她知道就要和兒女們永別了,傷感的眼淚不禁潸然淚下。她也知道生老病死是人生的自然規律,可自己才五十多歲呀,她不甘心就這樣走了,她的好生活才剛剛開始,可一切卻要永遠地結束了。蒼天,難道你真的就這樣捉弄人嗎?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望,很快充滿了蘭花的心房。

她的目光是那樣的貪婪,想把生活中的悲歡永遠印在大腦裏,陪她一起去天堂,然而獲得的卻是太多的遺憾和失望。

她踉踉蹌蹌走到床頭,用顫抖的雙手拿出一隻深褐色的玻璃瓶,這是她早已備好的劇毒農藥甲胺磷。隻要她擰開塑料蓋子,猛喝一口,她就將不再忍受病痛的折磨,可她也再看不到自己可愛的兒女們了。她留戀地凝視著這個與自己風雨相伴的家。往事一幕一幕呈現在她的眼前。

她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盒餅幹,思緒又飛回那艱苦的年代……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她從地裏勞動回來,看到兒子大龍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鄰居家孩子小強手上的餅幹。大龍咬著嘴唇,一口一口的幹咽著唾液。蘭花心痛極了,她走過去,挽著兒子的手說:“大龍,跟媽回家吧。”

“不,媽媽,我也想吃餅幹。”大龍哭著說。

“大龍聽話,等媽媽有錢了,媽一定給你買。”

大龍緊咬的嘴唇上,現出兩排紅紅的小齒印,可是眼睛卻仍然盯在小強手中的餅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