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莊以誠和衣躺了過來,他拉我進他懷裏睡,我掙紮了幾下傷口好疼,他便默默了。一個晚上我比往常的任何時候都要清醒,默默的揪著被子落著淚,望著天花板等著天亮。
而莊以誠似乎也沒睡,天一亮就去了衛生間洗漱。聽到他的腳步聲朝床邊走來,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假裝睡著的閉上了眼睛,他揉了揉我的頭發,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就出去了,我走到窗邊看見他開著車消失在了晨曦薄霧裏。
老羅在花園裏晨練,我披了一件衣裳下了樓,他看見我客套的問了一句:“傷勢好點沒有?”身上的傷怎麼痛都不必心傷來的叫人痛。
我點點頭坐到長椅上,沉吟了半天,還是說道:“阿七的狀況,很不樂觀是不是?”
老羅歎了一口氣並沒有對我隱瞞:“因為初雪姑娘的死,阿七兄弟一心求死,楊大娘又一心要發泄仇恨,這樣一來就算是神仙也會受不了,要不是孩子……阿七兄弟隻怕已經……”
“孩子?什麼孩子?”心好痛,我的孩子已經沒了不是嗎?
老羅無奈的歎息:“阿七兄弟自散魂魄,是你腹中的孩子和阿蘿自願用靈元護住了阿七兄弟一縷魂魄,所以他現在隻是昏迷,並沒有死去。”
“您說什麼?我的孩子是為了救阿七才……”那我是不是錯怪莊以誠了,不是他不喜歡孩子,是他選擇了幫助阿七?我揪著自己的手,心又是一陣撕裂的痛。
從我醒來之後就沒有看見蠟燭,難道她也……我不敢想,又忍不住的去想:“蠟燭她……她怎麼了?”
“和你的孩子一樣,死了。”一向溫和的老羅也不免傷感,一個是我的孩子,一個是他的幹女兒,他們居然都死了,而我卻後知後覺什麼也不知道。
“那個孩子雖然給你帶去了那麼多的折磨,可他本質卻和你一樣,是一個善良的孩子。他是心甘情願選擇救阿七兄弟,你身為母親應該高興才對,就像阿蘿一樣,她也選擇了守護,我很替她高興。”可是為何老羅的眼睛卻紅了呢?
我忍不住的捂著嘴巴哭出聲來,生死一線,我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也保護不了自己的朋友……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呢?
“活著就好好活著吧,上天自有他的安排。”老羅說出這頗有哲學的話之後就要回屋裏去。
我下樓來的時候,悄悄的往阿七房間看了一眼,清芷趴在床邊,阿七麵色慘白跟死人沒有區別。那麼多人死了,阿七他無論如何不能再出事了。
“你一定還有辦法救他對不對?”我喊住了老羅。
老羅轉身凝了我一眼,輕輕一笑,笑的有些牽強,說道:“那位莊先生對你很好。”
老羅這樣顧左而言他,讓我很意外,雖是晚輩也不免嚴詞厲色:“羅先生,阿七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你和我都不想他有事的對不對?隻要您開口,就算是赴湯蹈火我也一定會想法子救他的。”
這一生,阿七注定是我無可取代的朋友,而初雪的托付更像是千斤一般沉重,我不能辜負了她的一番信任。
老羅沉吟了片刻,問道:“你爺爺現在在哪裏?”
我一愕:“什麼爺爺?”
見我這個反應老羅說:“那就隻有莊家的老太太可以救阿七兄弟一條命了,”他眯著眼睛朝我走來,沉默了良久又說:“我昨天去見過那位老太太,她的態度也不是不肯救阿七,但是她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我攢緊了袖子,隱約覺得跟我有關。
老羅說道:“阿七自散魂魄殉情,雖然借助孩子和阿蘿的兩顆靈元暫時護住了一魂,但餘下的兩魂遊離到了我無法召喚的地方……我想了想,如果你爺爺還在世他應該有法子,現在連你也不知道你爺爺在哪裏,那我所知道的人當中就隻有莊家的老太太能夠做到。”
我不解:“您為什麼那麼肯定隻有我的爺爺和莊以誠的奶奶可以救阿七呢?你認識他們?”
老羅搖頭:“都不認識。”
“都不認識?”我費解。“那你怎麼知道他們可以救阿七?”
“這說起來有些複雜。”
“您慢慢說,隻要可以救阿七都不算什麼。”
老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潤了潤嘴唇,緩緩的說:“正常人都是三魂七魄,若是少了一樣必然會病痛纏身或精神不濟導致黴運連連,更有甚者會丟掉性命。可是莊先生卻沒有,他在小時候就被人勾去了魂魄養成了家鬼,而沒有讓任何人知曉發現這件事情,可見這勾魂養鬼的人是一個經驗老道的老手啊。”
老羅說的這個人該不會是爺爺吧?可是我對爺爺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啊。
“您……”我不知道開怎麼開口問,組織了半天的語言:“您能詳細的跟我說說這件事嗎?”
初雪也說過爺爺,甚至提到過我身邊有一個少年鬼,我自己也曾經做夢夢到過那個場景,這一切一定不會是無中生有的吧?
老羅思索片刻,負手在樹下踱著步子,緩了會說:“你們家的事情我並不熟悉,不過從我見過的陰宅規模來看,能花那麼大手筆困住一隻魂魄的人簡單不到哪裏去。經過這幾次接觸莊先生,我大約知道做這一切事情的都是你的親爺爺。”
我的親爺爺?怪不得老羅說困住厲鬼在陰宅的人跟我必然有關係,可是我的爺爺為什麼要養家鬼,最後還要將他困在陰宅不得自由呢?
“我聽阿七兄弟說過,秦家不是一個簡單的家族,雖然千百年之後已經走向了沒落甚至是消亡,但你們家的過去是無法抹去的。你爺爺為什麼要將莊先生養在身邊這個我不得而知,想必是你們的家事,不過由此可見你爺爺本領一定很大,如果他願意救阿七,那是再好不過的。”
老羅的話讓我陷入到了恍惚神思之中,其實我根本就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細微末節,隻能捂著頭難受,喃喃的說:“我十三歲的時候家庭裏遭遇變故,之後失憶,我十三歲以前的記憶我根本什麼也不記得,所以……”
如果我的爺爺真的還在世,他為什麼不撫養我,讓我孤零零的寄人籬下?這是次要的了,如果爺爺還在世,我一定要找到他,無論如何要讓他救阿七一條性命。
“這事我隱約知道一點,昨天也特意的查過當年的新聞,你小小年紀受了這麼多苦著實不容易。如果當年楊大娘沒有找上你,或許這個悲劇就不會發生了。”老羅無限感慨的歎息了一聲:“也許冥冥之中都是命,躲也躲不過。”
我怔怔的癱在長椅上,老羅見狀有些憂心,緩緩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你也不要再耿耿於懷。”
那是我的父母啊,官方給出的回答是:婚姻不幸,年輕教師血刃發妻,凍藏幼女,最後自殺……事情的真相真的是這樣嗎?
“真相並不是新聞上寫的那樣對不對?那次滅門事件是有凶手的對不對?”我狠狠的抓著自己的手,指甲嵌進了肉裏,隱隱的疼痛也無法讓我冷靜下來。
老羅盯著我看了良久,才終於開口說:“這一切都都是楊大娘做的,她的目的不過是尋找宿主複活初雪,可惜她失敗了。你的身體本身就與常人有異,我猜測你爺爺勾魂養鬼跟你一定有關係。”
聽完老羅冷靜的話語,我更加的無法平靜了,唰的從椅子上起來,後背傳來了劇烈的痛。
我不想再聽了,心亂如麻!沈黎說的果然不錯我就是一個掃把星,我不但總是給別人帶去不幸,甚至還害死了我的親生父母!
“小姑娘,”老羅溫和的喊了一聲。
我全身都在發抖,急切說道:“替我找到我爺爺,已經死去的人我無能為力,但是還活著的人我一定不能讓他有事。”
老羅搖頭:“你是他孫女都不知道他在哪裏,我又怎麼找的到呢?”
“那您說的莊家老太太又是怎麼回事,你怎麼那麼確定她可以救阿七?”如果找不到爺爺,是不是就隻能去求莊老太太了?
莊以誠失落的側臉,黯然驅車離去的身影——我真的好混蛋,為什麼總是要把自己的痛苦加諸在他的身上,難道真的像歌裏唱的那樣: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嗎?
麵對我的質問老羅也有那麼一刻的恍惚,他頓了頓,才說:“我與阿七親眼看見莊先生掉進了黑風幽泉裏,縱然如他所說是宋舒怡最後迷途知返舍命救了他一命……”
居然是宋舒怡救了他!怪不得莊以誠說怕我煩心不願跟我說這些事情,提到宋舒怡我確實會煩心,可憐的珞珞可不就是被她一鞭子抽死的?太狠了!
“但是僅以他的一魂是無法複活的,可是你也一定發現了,現在的莊先生是人,並不是鬼。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我想除了阿七兄弟跟我提過的那位莊家老太太不會有其他人,昨天我登門拜訪過她,雖未見到她本人,但以我多年的經驗來看是她無疑。”
厲鬼憑借一魂重新複活,那麼那個頂著徐昱肉體的莊以誠是不是已經死了?莊以誠的奶奶到底是什麼人,她怎麼那麼厲害,居然可以幫助莊以誠複活?
重重疑問纏繞著我,阿七的性命也時時刻刻的提醒著我,我癱坐在長椅上良久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羅先生,您既然去拜訪過莊老太太,那她老人家到底是對您提出了什麼要求?求您不要隱瞞,直接告訴我吧,我可以承受的起……”
“她……”老羅到底還是顧慮我。
我迫切的望著他,“請您相信隻要可以救阿七我真的可以做任何事情。”
“唉……”老羅一聲長歎:“她要你離開莊先生,永遠不再見他……”
“我答應!”我緊緊的揪著自己的手。“我答應她,不見便不見吧。”
“莊先生對你很好。”老羅再次的強調了這句話。
“他的家庭不會接納我。”我打斷了老羅。
莊以誠對我好不好,我心裏十分的清楚,也從不曾去質疑過。可是我明白,如果我繼續跟他在一起,我們之間不會有好果子的,他的家人不會接納我,更何況……他已經有了未婚妻不是嗎?那個叫董思瑤的女孩,她瞧著跟他很般配,他們會幸福的。
老羅已是年過半百,必然是看盡了世事,他默然無語。我心裏更是難受,是不是這一次我與莊以誠要徹底的分手了?曾經的苦於樂,都要到此為止?
當初買我回家跟她孫子結冥婚的就是那個老太太,如今看不上我要拆算我們的居然也是這個老太太,人世間的事真是讓人絞盡腦汁也想不透啊。
李嫂跟沈黎勾結在一起少不得是這個老太太在幕後操縱的吧?如果當時清芷不在家裏,我一定也已經一命嗚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