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後。濟南的大明湖畔。
這是臨近荷花盛開的季節,湖中有四十餘畝荷池,田田碧葉如盞如蓋如亭,鋪展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娉娉婷婷的荷花,已經從綠葉中伸出了修長的嫩幹,紅的、粉的、白的,深深淺淺,濃濃淡淡,迎著驕陽,點綴在一片耀眼的翠綠之中。含苞的、盛開的,各色荷花交相輝映、爭奇鬥豔。荷香飄溢,沁人心脾。
趙銘城拿著照相機,沿著湖邊的長廊,把焦點對準了一朵又一朵的荷花。這些美麗的花朵,每一朵都可以入詩,每一朵都可以入畫,每一朵都有它獨特的風姿和個性,有的嬌豔欲滴,有的冰清玉潔,有的儀態萬方,有的玲瓏剔透……他從小就喜愛荷花,可惜他不會寫詩,也不擅長繪畫,隻有用攝影再現保存這份美麗。
他看到了一朵粉色的荷花,含苞半放,嬌嬌嫩嫩,帶著少女的羞澀和楚楚動人的清雅,靜靜地在角落裏隨風搖曳,他把焦點對準了它。
可是,一個人影過來擋住了鏡頭,是一個穿青色衣服的人影,“對不起,您能不能讓一……”他把相機放下,對麵前的人說,但話沒有說完,他就愣住了、看呆了,麵前是一位比那荷花還要美的年輕女孩兒。
她纖細苗條,如弱柳扶風,長發中分,垂在肩頭,皮膚又細有白,像剛出蕊的荷花瓣,粉粉的,嬌嬌的,吹彈得破。眉目清秀如畫、鼻子秀氣、櫻桃小口,那如夢如幻的眸子,蒙蒙的、靜靜的、水水的,讓他想起冬日裏雲蒸霧潤的水麵。她上身穿了件青色的薄如蟬翼的真絲襯衫,下身一條雪白的真絲長裙,腰上係著一條寬寬的青色真絲飄帶,微風吹來,衣袂翩然。肩上背著一個香奈爾的白色皮包,脖子上墜著一個金屬的十字架。整個人飄然若仙,又如同水中的一朵浪花。她把目光從湖麵轉向他,問:“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妨礙了你?”那聲音稚嫩清脆悅耳,如同泠泠的泉聲。
“不,沒什麼,我隻是……”一時間,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分辨不出他自己麵對的是一個真實的女子還是一個從湖水中幻化出的精靈。
她看了看他手中的相機,好像明白了什麼,“哦,妨礙了你拍照,對不起。”對他抱歉地一笑,然後靜靜地離開了。
他看著她纖細的背影隨著人流向南門走去,行走間,輕盈得像腳不沾塵,他自己也如同催眠般地跟上過去。
那女孩兒出了大明湖大門,沿著護城河一路南行,然後又從北門進了趵突泉公園。
趵突泉被稱為天下第一泉,是濟南的象征和標誌。那女孩兒沒有徑直去看三泉噴湧的奇景,卻在附近的金線泉、漱玉泉、皇華泉、白龍泉等處流連,然後進了李清照紀念堂。她在裏麵呆了足足一個小時,當她出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本李清照的《漱玉詞》。
這時已近黃昏,公園裏的遊人明顯減少了。
那女孩兒在金線泉邊的石欄邊停下來,依欄觀望了一下,然後在攔邊坐下,拿著《漱玉詞》讀起來。
他看呆了,這簡直是一幅美麗的畫卷,這女孩兒看書的姿勢靜靜的、純純的、雅雅的,臉上有種淡淡的憂傷和孤寂,映著夕陽和古泉,如同從仕女圖中出走的古典少女在現代複活了。他不由自主地拿起相機,對著那女孩兒連拍起來。
那女孩兒很快意識到什麼,她抬起頭看到了趙銘城,好像受驚似的站起來,“怎麼,我又妨礙了你的拍照。奇怪,怎麼老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