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出楓林不過半裏,迎麵就是一叢茂密的樟子林,樹密且雜,參差蔥鬱,已是深秋時分,除卻林邊枯草微寥,林中綠蔭尚濃。有幾處望過去隻見一片深綠不見盡頭,可見其茂。
雲蕭遲疑一瞬,夾著馬兒慢慢邁入了林中。
漸入漸深,樹林更密,不得不下馬而行,再行過小半個時辰,一人一馬已至樹叢深處。
雲蕭卻忽見草徑中從北麵延生出了一條較為平整的小道。
說是小道隻是相較這大而密的林子,其實路寬一丈有餘,便是馬車也能擠得過身來,隻是道旁有樹,看起來難免束縛,又是在這密林深處,故而顯窄,稱之小道。
雲蕭一眼看見便知這林中並不像老丈說的那般幽僻,這小道延伸開來不見盡頭,顯然是有固定的商旅馬車穿行。可走貨撿這樣的林中密徑,著實引人深思。
雲蕭牽馬至道路中間,本欲翻身上馬,抬頭來忽見遠處一片白影飛速閃過。
那白影縱馳如風,迅疾非常,可又如何逃得過經年下來身法已如鬼魅的雲蕭。即便隻一瞬,雲蕭也看清了那白影正是縱白。
心下微喜,雲蕭身形猝然而起,旋身而上極輕地在馬背上點了一下,如一片風中枯葉一樣向白影閃過的地方飄了過去,口中同時喝了一聲:“縱白!”
聲起音落間淡青的身影已飄出極遠,那道雪白獸影聽見喚聲明顯滯了一下,而後停下了四爪望向聲源處。
雲蕭遠遠見它停下,便也會心一笑,身形一掠正要去到縱白身邊。
卻聽“嗖——”的一聲,一道冷箭不知從何處射來,直直飛向停下了四爪的縱白。
縱白雪白的狼耳一聳,立時從雲蕭方向轉頭看向飛箭射來之處。欲避不及,鐵箭擦著它的脊背而過,箭身還未飛遠,雪白的皮毛上已被帶出一圈血色。
雲蕭驟然一驚,這才從飛掠的風聲中辨出遠處一片簌簌的腳步聲正迅速向縱白圍攏過去。
縱白吃痛,急嗷了一聲,四爪再次向前奔去,一麵縱馳一麵回頭看了雲蕭方向一眼。
“縱白!”雲蕭想要喚住它,下一瞬驚見更多箭雨射向縱白,其勁穿風,凜冽非常。
縱白一麵躲避一麵往前狂奔已不再去看雲蕭。它體形碩大毛色顯眼,即便奔行迅疾在一片深綠中四周射來之箭也對的極準。箭雨中突見它前爪一個趔趄,似是絆到什麼藤蔓之物,狼頭一低整個壯碩的狼身栽了出去,被衝力帶出數十步不止。
雲蕭一眼望見,縱白腹下一灘血跡甚濃,前爪的肘肋處也有一個血洞正汩汩地流著血,竟是已受傷不輕。
“縱白!”雲蕭一驚一怒,手腕一轉霜華劍的劍鞘已扔了出去,擊落了離趴在地上還未來得及爬起的縱白隻有幾寸的數支羽箭。
冷青色的身影如片落葉一樣飄了過來,以詭異的速度掠到了縱白身前,右手將霜華劍一揚一轉,運腕間抖出一輪劍花,數十支羽箭全部被他打落。
此時射箭的人也近了眼前,數十個身穿紫綃翠紋裙的女子冷著麵色迫近過來。手中長弓拉成半圓,箭在弦上,正緊緊對著雲蕭及他身後的白狼,隨時可以放箭。
縱白掙紮著爬了起來,尖利的獸牙連連呲起,鼻梁兩側夾起極深的溝壑,脊背上連帶頸上一圈毛發都豎了起來,想要從雲蕭身後走出。
“諸位因何要傷它?”雲蕭麵上冷肅,擰眉看向眾女子,凝聲開口。
女子們閉口不答,看著雲蕭,眉間也是緊蹙。
下時,雲蕭耳邊不遠處傳過一聲風嘯,眾人皆轉目。雲蕭偏頭間隻見狹長的鞭影卷著勁風甩出兩丈有餘,細鐵鞭盡頭一道黑影狠狠摔出,滾在草叢中“呯——”地一聲撞上一棵老樹才止下。
雲蕭心頭略驚,這一下出手極狠,那人必已重傷。
還未及再多想,淩厲的細鞭林中一揚化出三重鞭影,竟已再度揮了過去,鞭尾三角形的鐵錐刺在日光下泛出寒光,其勢如電,破空有風。
雲蕭心頭一震,未料到出手之人致人於死地的決殺態度,怔愣間想要出手已來不及。下瞬目中隻一震,身後冷風如嘯,一道白影以他往日從未見過的速度撲了上去,毫無滯頓地撲在了樹叢中那抹黑影身上。
“縱白!”
白毛帶血被鐵鞭拉出一長條,和著血肉一起飛濺在光影中,縱白極低地嗷嗚了一聲,下瞬竟低頭一口咬在身下那人身上,睜著猩紅的獸眼不顧傷勢爬起來就往林深處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