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貫都是以貌取人,假若對方長得好看基本就是好人無疑,他問我後沒後悔,由於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容貌俊朗,文質彬彬,舉止典雅有禮,動不動就對我作上一揖,除了為人有些固執,我實在沒什麼好後悔的。
可能是我沉默得太久,他誤會我是出爾反爾之輩,一展廣袖拉住我的手臂,理所當然道:“你不能後悔,已經來不及後悔。”
我驚愕他的反應,安撫道:“別激動,別激動……”
他低聲道:“他們已然認定你我同道,現在分道,並不能保全你的性命。”
我道:“跟你在一起難道就能保命了麼?兄台,他們要抓的好像是你吧?”
他鬆開我的手,眉目半露鬱色,謙謙一禮道:“請換個地方說話。”
方才是在城門附近人多眼雜,現下拐進了某名仕幽然靜謐的雅居園子,園子不大,有片竹林,更有座上漆的亭子可以歇坐,幾株白梅隱隱點綴,小池邊壓了攤積雪,石階乍現青苔,為此地的清寒添上些暖色。
再深入些就能見到門窗俱全的茅廬,但我覺得私闖民宅已經不太厚道,在沒被園子的主人告發前還是坐亭子裏將就著把話說完比較好。
青衣少年嫻熟地繞過竹林,走入茅廬內部,點了爐子煮起茶來。他道:“這是我的住所,女俠不必拘束。”
我恍然大悟,他是將最危險的地方當成最安全的使用,滿城緝拿令躲哪都不安全,倒不如回自己家中,反而是個意想不到的藏身之所。但做出這樣的選擇,其實也是賭博,他的膽子真大。
我朝屋子裏轉悠半圈,玩笑道:“我姓容,你最好在女俠前麵加上這個字,叫我容女俠。”
他將地上一卷卷堆成山的竹簡甩手輕推,挪出塊空地,做了個請坐的動作,款款介紹自己:“宋國江東郡守,蕭絕。”
我左顧右盼之際險些嚇得跌倒,瞠目結舌道:“你是這兒的郡守?我倒是沒見過你這年紀的郡守,你就不要癡人說夢了,這裏的真郡守正鎖城抓你呢!”
自稱蕭絕的少年鎖了鎖眉目,可見他並非隨口胡言,他道:“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兩年前我赴此上任,卻得知此地已有一位郡守,我查看行囊,官印文書未曾遺失,但此地的郡守同樣也有這些。我不清楚此間原委,那方郡守也算待民仁厚,顧也不曾同他計較,我便先在此地安戶,坐等他日水落石出。”
我挨著茶爐坐下,評價道:“你真想得開,可你的年紀……著實年少了些。”
蕭絕道:“你說的不錯,我是宋國最年輕的士大夫,也是最有才學的官吏。隻是我沒有足夠的閱曆,我的所知所聞皆數源自書籍,其實我並不適合做這個郡守。”
我佩服道:“你還很有自知之明。”
他折了根枯枝挑動溫茶的火候,有著不合年紀的從容穩重,他道:“想要看清別人,先要看清自己,我隻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