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開賽那天我的同事陳周破天荒地穿了件蕾絲透視裝來上班了，一個肩帶滑在肩膀下麵。要知道她平時是個永遠T恤牛仔的高個女漢子，向陽花義賣郵寄包裝材料一大捆扛起就走的那種。而且她隻不過是個偽球迷，但周星馳不是說過跑龍套也要專業嗎，經常要看《演員的自我修養》嗎，起哄也要專業的嗎……所以她以這樣的裝扮晚上去混酒吧。有人不以為然：看個球至於嗎？目的何在？我說，目的就是向荷爾蒙致敬。
世界杯，場上場下不就是荷爾蒙的氣息嗎？場上冒著熱氣的男人，場下臉上畫著國旗的女人，酒吧裏的酒精和歡呼，大街上的號叫和桑巴，一切在平時顯得誇張的事在世界杯上都理所當然，就像穿著比基尼招搖過市會招來警察，而在海灘上你穿著連身泳衣倒像個外星人了。盡管人性一直在謀求更解放，但這些沸騰的時刻告訴我們，我們的荷爾蒙如火山一樣潛伏，遇到板塊擠壓就會噴湧而出。
我一個朋友，女的，47，找了個男朋友28。大家都覺得不靠譜，我倒不這麼想，誰能保證同年齡就是靠譜的呢，對吧，但也會好奇溝通會不會有問題。兩個年代的人，你塵埃落定，他剛剛開始，人生不在一個階段。男大女小還好，畢竟社會公認的準則是女人的青春通吃，女比男大這麼多，人們都會替女人恐慌。她跟我說：找不了老的，我們這個年紀的男人要麼渾濁，要麼膽怯，要麼精明，原始衝動可能也會有，但不是那種清澈的原始……
嗯，要原始，還要清澈，嗬嗬。我最近在看一部韓劇《密會》，講的是一個40歲女人和20歲男人的愛情。女人是高級白領，但也會受老板的氣，韓劇中的壞脾氣女老板是玩著玩著就把一把麻將牌砸你頭上臉上的那種，打個耳光也是常事。20歲的男人沒想到鋼琴老師兼心中的女神有這樣屈辱的處境，目睹了老師被當眾搶白後一直感到很痛苦。他覺得自己很沒用：電影中的男主角這時不是應該上去一把掀翻桌子嗎？他默默地流淚。愛的感覺就是這麼慢慢來的，它是一種柔軟，即使無助，他也會為你的痛苦難過哭泣。這是年輕荷爾蒙中的本能吧，換一個曆盡坎坷的，會告訴你社會就是這樣，你在食物鏈中，承受著壓榨，換回你想要的，念一些心靈雞湯給你。可是這些雞湯你自己也會熬啊，你需要的是心疼，需要他為你難過，而且你希望這些感性是出於本能，即使莽撞，而不是技巧。
所以人們會熱愛世界杯，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它並不隻是個球賽，它是荷爾蒙的一個集結，是最簡單的競技和釋放。英格蘭隊員穿著灰色的西裝出現在機場，在舷梯邊的照片就像是上場前的定格，好像宣布，這是最後以人的麵目亮相，接下來脫掉西裝就變成野獸了。在這群野獸的拚殺中，我們那個不設防的自己，熱烈得如同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