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崔家。
寒氣砭骨時節,京城各家紛紛閉門謝客,唯崔府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隻因明日世子,又要大婚了......
丫鬟婆子們忙得不可開交,唯恐出錯。
“快些,快些,別忘了裏麵院門口也該打掃一下,再掛兩個紅燈籠......”
“欸,那兒還掛啥燈籠啊,還不如直接把院門封了,免得她跑出來,惹了新夫人不喜......”
“怎麼說也是前世子夫人,不好做的太過......”
“什麼世子夫人,就是一個殘廢癱子!她爹去江南治理水患貪功冒進,放水淹城,害死了十萬百姓,這樣惡毒的人,怎麼配做崔家的世子夫人......”
丫鬟們毫不遮掩的譏諷聲傳到屋內,阮時苒躺在床上,呆滯地望著帳頂上的灰塵。
紅燈籠......新夫人......原來是這樣!
前些時日,崔陌玉來看她時,言語奇怪。原來他是準備再娶了啊......
原配還沒死呢,婆家就給她丈夫張羅新婦喜宴了!
嗬,真是諷刺啊!
被子下的腿毫無知覺,阮時苒抬起胳膊放到眼前,看到自己如同老婦般幹枯的手指。
嫁人兩年,她從一個自在灑脫的名臣千金,變成了這般衰敗難看的模樣.....
外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有其父必有其女,她爹惡毒她自然不遑多讓。前些日子,聽說伺候她的丫鬟死了,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呢!”
“可不是嘛,要我說啊,還是表小姐人美心善。我親眼看到她不小心踩到隻螞蟻,都落淚了半日!”
“表小姐不僅是世子的青梅竹馬,還幫著大夫人管理中饋,自然與世子是天生一對。哪像裏頭那人鳩占鵲巢還不自知,臉皮簡直比城牆還厚......”
蘇幼芙,父母雙亡,自小寄居在崔家的表小姐,人美嘴甜很得她那婆母的喜歡。
婚前,她便聽過蘇幼芙的名號。可那時崔陌玉信誓旦旦跟她保證,蘇幼芙不過是他的妹妹,等過幾年送些嫁妝嫁出去即可,兩人絕無其他可能。
想著崔家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崔陌玉更是京中盛名的端正君子,總不至於做出寡廉鮮恥之事。
婚後,她才知道自己錯的多麼離譜——
她抱著女兒家對婚姻圓滿的憧憬,八抬大轎進了崔家大門。新婚之夜,婆母便以生病為由,將尚未洞房的夫君叫出了門,讓她成了崔家的笑話。
夫君的青梅竹馬表妹,當著外人的麵裝得溫順純良,可單獨麵對著她的時候,又是另一副嘴臉......
曾經海誓山盟的丈夫,隻要見到表妹一落淚,便不分青紅皂白的開始斥責她。
阮時苒自小父母恩愛家庭簡單,哪裏受過這樣的汙蔑,竟然一時被打得手足無措。新婚不過幾日,她便成了臭名昭著的凶惡毒婦。
就連她腿成了今日這副模樣,都是拜他們所賜!
可當她發現不對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父親死訊傳來,她還未從悲傷中抽離出來,便成了人人喊打的罪臣之女。她怎麼都不相信父親一生為國為民心係百姓,怎麼會做出貪功冒進淹害百姓之事。
然而,朝廷已經對父親定了罪,還表示證據確鑿。隻念在以往功勞,才饒了她和兄長一命......
沒了娘家依靠的女人,在後宅就是人人可欺的對象......
漸漸,連下人都敢對她冷嘲熱諷了......
屋外響起腳步聲,阮時苒下意識扭頭看去——
來人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崔家世子崔陌玉。
“你來做什麼?”也許是太冷了,阮時苒的聲音裏,帶著凋零的顫意。
“你......你知道了?”崔陌玉看著她努力支起的消瘦肩膀,眼裏劃過一絲哀痛。
“我等會讓下人幫你搬出去,吃穿用度與這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