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薇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站在東風橋上看著小城的夜景神傷。阿薇說:“才兄，到那裏了，感覺如何？”我說:“我的麵前是一條河。現在我隻有一個感覺：從這裏跳下去，然後什麼也別做。”阿薇咯咯地笑了，她以為我在說笑。
我習慣把傷痛隱藏在內心深處。尤其是麵對我親近的人，不願意他們知道我痛苦！
事實上我不是開玩笑，這就是當時最真實的感受。我看到靜靜流淌在橋下的河水有氣無力地翻卷微浪，感覺自己也筋疲力盡。明明知道站在這裏痛苦對困惑沒有任何益處，可就是止不住地憂愁。
我反複告誡自己:還有別的選擇，要果斷采取行動。然而我無動於衷，我已窮途末路。
回到位於橋頭的旅店，孟子正在奮筆疾書。他又扔掉一片廢紙，用筆猛敲腦袋，像一個在考場上遇到難題，卻又找不到捷徑的可伶蟲。他聽我推門進去，便隨口問我:“阿才，咋還不行動呢？”我故作糊塗地說:“行動什麼？”他說:“寫辭職信啊。你不會甘心就呆在這種鬼地方吧？”我淡定地辯解道:“這裏有什麼不好？有山有水，山青水綠。”“哈哈，別逗了，你以為你是去招聘的領導麼，搞什麼虛假宣傳！”孟子哈哈大笑說。
學校去招聘我們的時候，其中一個領導對我們說：“山城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我們的學校更是依山旁水，人傑地靈。你們進了我們學校，隻要熱愛教書事業，保管你們能夠安居樂業。”當時在網上搜索山城圖片，看見一條長河，小城順河延伸，有國道穿城而過，還有我不曾常看見的火車。這一切令我欣喜，這正是我渴望久居的地方。於是我開始構想，酒肉飯飽之後，牽著愛人的手走在河岸，吹著河風，傾訴浪漫情懷，是多麼地美妙無窮。
然而，當三輪車把我們拉進一條山溝，師傅告訴我們這就是目的地的時候，我頓時憤怒了，被欺騙的憤怒。
到山城的第一天，我和孟子到處遊走，企圖發現山城美的地方，以便有理由說服自己留下來。可悲的是，我們看到的一切，隻會讓我們更加絕望。孟子一絕望，發下毒誓要辭職走人，我卻墜入了矛盾的深淵。辭職要付出的代價，我無力承擔。也或許，我天生是個膽小鬼，懦夫，注定要變成現實的奴隸，生活的傀儡。
孟子繼續為辭職編造理由。而我，隻能繼續裝得若無其事。其實，我已坐如針氈。
寫一封辭職信，對我來說並不是難事。然辭職絕沒有這般簡單。
孟子是我的大學同窗。用他的話說，當時是腦袋被驢踢壞了，才會來到這種鬼地方，簡直是莫名其妙。他簽在另外一個學校，和我簽的學校差不多。來到這地方的外地人都不會有好感。就好比和相親對象第一次見麵，之前滿懷期待，見過之後發現與資料介紹和想象的全不一樣，不失落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