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農家。
秋風蕭瑟,一抹夕陽斜掛山顛。
徑通鬆陽縣城的古道旁一叢密林中,嫋嫋升起一縷簫聲。
簫聲如老猿悲啼,杜鵑泣血;又如好友生離,親人死別。如老母倚閭,淚盡不見征兒回,哪知愛兒已成了無定河邊枯骨;又如怨婦登樓,望穿秋水盼郎歸,豈料郎君早作了長城腳下野鬼……
樂為心聲。
弄簫者此刻心中想些什麼,無人能知。隻是那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簫聲,令人情懷百結、肝腸寸斷!
悲則悲矣,弄簫者的技巧卻不能不令人歎為觀止。“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隻怕天上人間,古往今來,弄簫者亦無過於此矣。
然而,如此雅奏,卻無人欣賞,空對寂寥山林,殊為憾事!
不,其實林中有一對明亮的大眼正在偷窺著這位弄簫者。不過,這對大眼中已噙滿一腔熱淚。顯然,這對大眼下的那顆心,是被簫聲攫住了。
翕山鎮上人來車往,好不熱鬧。來福客棧中,談笑聲伴隨著早點的香味滿室彌漫。
一位身著舊藍布長衫的少年,獨據屋角一桌在悶坐。他對麵一桌坐了四條大漢,正在高談闊論,說得唾沫星子橫飛。桌上四個大盤,四隻海碗,已一掃而空。
他右麵一桌是一位白衣書生和一位二十五六年紀的國字臉青年,他們一邊就著鮮豆腦吃包子,一邊小聲聊天。
“小二!”突然,店堂中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隨著,從內堂到店堂的中門口,輕風般飄出一位紅衣麗人。
好漂亮的姑娘!眾人眼睛為之一亮。
“小二,請下兩碗陽春麵,要快!”紅衣姑娘聲音如燕囀鶯啼。
眾人心想,敢情人家隻是個小丫頭,那小姐呢,還不知是怎樣的大美人兒!眾人心念未已,大門口傳來一聲怪笑,接著便聽一個粗嗓門叫道:“小妞兒!”
紅衣姑娘正要回轉內室,聞言停步抬眼往大門口看去,見一條五大三粗的漢子正笑嘻嘻看著自己。
“小妞兒,跟小爺玩玩去吧,小爺我包你快樂!”那漢子說著話,人已一步跨進大門,後麵還跟著幾條大漢。
“哼!”紅衣姑娘鼻子裏冷哼了一聲,舉步朝內走去。
那漢子跨上幾步,攔在紅衣姑娘麵前,胸脯一挺,用右手拇指指著自己鼻尖道:“你知道小爺是誰?”
“賴皮狗,讓開!”紅衣姑娘柳眉一豎。
那漢子大怒,戟指紅衣姑娘喝罵道:“你這不識抬舉的賤人!”伸開五指就朝紅衣姑娘嬌嫩的臉上扇去。
眾人都在心中暗罵那漢子強橫,又都為紅衣姑娘擔心。就在這時,那位國字臉青年身形一晃,搶在紅衣姑娘身前,一抬手扣住了那大漢手腕,沉聲道:“閣下好沒道理,欺負一個弱女子!”
“你小子是吃飽了撐的?不認識老子張一霸?不長眼的東西,也不打聽打聽,小爺的事是你管的?”他一麵盯著國字臉青年上上下下地看,一麵橫橫地說。
國字臉青年大怒道:“不開眼的小賊,我梁超在江湖上也混過幾年,倒沒見過你這等不要臉的東西!”
那大漢張一霸暴跳如雷,呼的一拳就朝自稱梁超的國字臉青年當心擂去。梁超待得拳風將到胸前,倏地一移左腿,上身往左一側,右手扣向對方腕脈,左手一招斜劈華山,朝張一霸頸根砍下。於是兩人你來我往,一招一式地打了起來。
掌櫃的嚇得渾身發抖,在一旁連連拱手相勸道:“兩位爺,有話好說,千萬打不得!出了人命,小可擔待不起!”卻如何勸得住。
紅衣姑娘已不知去向。白衣書生站了起來,目注著打鬥雙方。藍衫少年似乎沒受打鬥影響,仍在悶坐,又像有所思。他對麵一桌的四條大漢卻在指指劃劃,時而鼓掌助興,時而大聲叫好。其餘一眾顧客,膽大的仍在一旁觀看,膽小的早就偷偷溜了。
張一霸帶來的幾條漢子堵在大門口。
這時,梁超和張一霸交手已有二十多招。張一霸漸漸感到力氣不濟,他心中焦躁,朝門口五條漢子喝道:“你們還不快上!”
那幾條漢子呼啦一下,齊向梁超圍了過來。
白衣書生大怒道:“要打群架麼?”說話間,身形連晃,眾人隻見一道白影如旋風般卷過那些漢子,站在了梁超身邊。
張一霸一怔,隨又一聲斷喝:“上!”卻不見那些漢子動彈,腳下一緩,便停住了前撲之勢。
白衣書生冷哼道:“他們還動得了麼?”說著朝張一霸跨出一步。原來他於頃刻間點了那幾條漢子的穴道。
張一霸額上青筋暴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打是肯定打人家不贏,可若這麼罷手,麵子就丟得大了。他正進不能,退不得,忽見大門外來了一人,大喜叫道:“師父,快救徒兒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