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清晚上八點多回了家,聽說金熙受了傷,一身應酬的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就匆匆去了含香館。
櫻娘坐在小熙的床邊,眼睛還有些微微的發腫,肯定是哭了一鼻子。在他邁進門來的那一刻,正囑咐奶娘把睡著了的小子珊帶回去安置。一抬頭看見了他,眼圈兒又有些發紅,卻還是強忍著站起來:“二老爺回來了。”
之前過年時老太太就說,重孫輩的乃鯤都長起來了,也得改改稱呼了。這不,金文清這個二老爺的稱呼已經喚了快四個月了,金予豪兄弟也從少爺升級成了爺。
可饒是孫櫻娘早就喚得極利落了,金熙聽著卻有些不習慣——二老爺二老爺,聽起來極像個老頭子。
強忍著笑,金熙倚在床上跟金文清打招呼:“爹回來啦,晚飯在外頭吃過了?”
金文清伸手拍了拍孫櫻娘的肩,算是個無聲的安慰,轉頭坐在孫櫻娘方才坐的椅子上,探頭望著金熙:“我聽說你一次傷了兩處,怎麼這般不小心?”
金熙沒聽出來責備,卻聽到了一些心疼。隻是不知這些心疼是因為她是孫櫻娘生的女兒,還是隻為她這個人。無論為什麼吧,金文清才進家,衣裳還帶著外頭獨有的清冷氣味,就跑到含香館來看她,她也知足了。
卻不想金文清旋即就拐了話題:“我聽說,是有位少爺送你回來的,你這次受傷跟他有沒有幹係?”
“怎麼?”孫櫻娘也驚訝了。她之前隻顧著心疼女兒了,根本都沒顧得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
“爹是要找人算賬去,還是埋怨我不守規矩?”金熙似笑非笑的看著金文清,並不回答孫櫻娘的疑問。
孫櫻娘忙站在兩人中間,假裝給金熙拿著小毯子搭腳,實則是用自己的身子擋住女兒那不善的眼神。二老爺是當爹的,問問這話沒毛病,女兒又不願被人問及私事,被問及就像個小刺蝟不許摸不許碰,也隻好她在中間調停了。
金文清伸手拉開孫櫻娘,臉上沒有怒氣隻有笑容:“我隻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是他傷了人,我自然饒不了他。”
“那人叫蕭炎,是康靈藥廠的老板,我們之間有生意往來。我今兒受傷是自己摔的,可能是那門口台階上有水,我腳一滑就摔了下來。”金熙輕描淡寫道,“正好蕭炎也在,就開車把我送到程之鶴程老先生那裏正了骨敷了藥。”
金文清低呼:“程之鶴程老先生?這位可是咱們旻國的中醫翹楚啊,能有他親自給你醫治,小熙你真是有福了。我小時候,百姓中便有個說法叫做南蕭北程……那蕭炎莫不是南蕭蕭廣卿的後人?”
“唉,若真是的話,可就可惜啦!不跟著蕭老先生學學中醫學,卻弄什麼藥廠,這不是占了一身銅臭是什麼?”
不等金熙答話,孫櫻娘已經先自失笑:“若做藥廠的都是沾了銅臭,在二老爺眼裏哪還有清流?一個人再會看病到底是精力有限,哪有開藥廠的造福廣?”
金熙也跟著笑起來,隨即又是一咧嘴——笑聲難免震動肋骨傷處。孫櫻娘也顧不得再笑話金文清了,忙緊張的問小熙你哪裏不舒服。
金文清轉頭笑話孫櫻娘小題大做:“有程老先生出馬,小熙的傷就不用擔心啦。”
金熙有時候挺羨慕孫櫻娘的。這對爹娘在一起,隻要身邊沒有老太太或是外人兒,完全就是前世那種自由戀愛的夫妻一般相處,說話兒隨便,開玩笑也隨便。
金文清雖是每天掛著個大老爺模樣,卻從來不曾對著孫櫻娘擺什麼架子;而孫櫻娘也不再像在射馬嶺時候、風風火火甚至又凶又狠。雖說變成了賢妻良母,與金文清相處時還絕不落下風,根本不像別的姨太太那般卑躬屈膝。
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金熙偷偷長籲了一口氣,愛情於她就像水中月鏡中花啊,花好月圓似乎隻是別人的花好月圓,而她這個異時代的靈魂,找個歸宿也許容易……
“六姑娘,老太太屋裏的映雪姐姐來了。”春分在門外低聲稟道,打斷了金熙那患得患失的胡思亂想。
“二老爺也在啊。”映雪笑吟吟地進來,見金文清也在呢,忙上前施禮,“老太太說今兒太晚了,就先打發我送些補品來給六姑娘,明兒頭午她再過來瞧六姑娘。”
“這麼點事兒,怎麼還敢勞動祖母。你回去後跟她老人家說,等我好了就活蹦亂跳的去看她。”金熙回道。卻從映雪閃閃爍爍的眼神裏看出來,這丫頭是得了老太太的令,來她這兒打聽事兒呢。
老太太身邊的人來了,金文清也不適合久留——他可是進門就來了含香館,被老太太罵他太寵溺孩子了可不美。
孫櫻娘見金文清給她使眼色,忙笑道:“映雪姑娘快陪著六姑娘聊會兒天,等回去也好叫老太太放心。我就不陪映雪姑娘了,趕緊服侍二老爺回去歇下,明兒一早還有許多事。”
映雪陪著春分一同將金文清和孫櫻娘送出門,再折回來就換了一臉的關切:“六姑娘的傷要不要緊?找哪個大夫瞧的?西醫看骨傷可不大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