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予辰重回天津,給二太太佟氏交了兩萬塊的住院費,又陪著在醫院呆了幾日,便返回了京城——家裏的生意還需要他幫襯,日子也還是要過的。
老太太又選了兩個做事利落的老媽子和一個護院跟著金予辰一同去了天津。既然說二太太不過是拖日子了,又有嗎啡販子到處鑽縫兒,老太太更是不放心金子琳一個姑娘家帶著三兩個下人守在那裏、一守就是幾個月不是,多打發幾人跟著就能多分擔些。
其實老太太也跟金文清和金予辰爺兒倆商量過。說既是大夫已經那麼說了,不如就叫傭人們輪流陪護去,言之意下就是金子琳陪了這些日子、其實已經盡到了孝心,差不多了就不如趕緊回來。
金文清倒是不置可否,金予辰卻大搖其頭。老太太的主意倒是好主意,至少這主意很理智,母親已然那樣兒了,沒的再叫三妹妹跟著受幾個月的累、勞幾個月的心。
可三妹妹的性子他知道,至少眼下是說不動她、叫她離開母親離開醫院回京城來的。因此他跟老太太說,等他回了天津再說吧,若能先勸著子琳別時時守在病榻前,等過些日子習慣了,再提回家之事也不遲。
老太太歎了口氣,也就隨他們去了。自家老二、這個孩子們的父親都不多說一句,她跟著操什麼心。這幾天每夜裏為佟氏之事輾轉反側,她老婆子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了。
金予辰又是一走一回,之後的日子便過得飛快,轉眼已是四個月後,京城的天氣已經入了嚴冬。
方重天自打跟金子琳茶樓一會,之後有半個月都沒聽見金家的回信兒,心裏也很是忐忑了一陣子。直到金熙又在早就約好的,二十天一送貨的日子上門來,才知道原來是金子琳的母親病危,金家老太太早沒了心思再張羅金子琳的婚事,這才放下心來。
如今天氣入冬了,花圃那邊除了養殖場裏的雞兔依舊活蹦亂跳,花草們大部分都被剪得隻剩了地下根,又圍蓋上了厚厚的麻包片。隻有一小片比較耐寒的迷迭香和真薰還在風中瑟瑟搖曳,若是措不及防的下過一場大雪後,不知還會不會活著。
沒上學的兩個孩子、華彩和路川也沒了事情做,便跑到茶樓和烤肉館子裏幫起了忙。有這麼多幫手在,金予辰更是樂得自在,隻要洋行裏沒有別的應酬,每天都是早早就回了家、陪伴即將臨產的妻子。
而金熙除了二十天給方重天送一次香料,一個月左右給喬送一次精油和花水,其餘下了學的時間也就樂得或陪陪老太太,或陪陪孫櫻娘和小軒兒,要不就悶頭在含香館教丫頭們繼續學芳療。
幾個小丫頭們早就背會了各種芳香植物的名稱,以及精油花水的特性和使用方法,如今已經開始學習簡單的香薰療法了。還是老樣子,每天隻接觸一種單方精油,等過些日子都記熟了、再學習複方和配方。
這天金熙才下了學,就見巷子裏停著二嫂娘家的汽車。難道是二嫂快生了,還是已經生完了?早幾天她就在勸金予辰,說如今也不比以前了,既然有洋人的產科醫院,不如送到醫院分娩更好。
誰知金予辰似乎對洋醫院有了抵觸,說什麼也不願送妻子去。也許是當初二太太第一次住院、在醫院裏又莫名的染了嗎啡癮,一直是他心裏的一個大疙瘩。金熙也就不好再勸。
匆匆進了門又回了後院,隨便拉了個老媽子問了一聲,隻說並沒聽說二少奶奶那邊有什麼動靜兒。那就是韓二太太過來探望姑娘了,金熙放了心就一路回了含香館。
不想才進屋放下書包,還不等換衣裳,俏蓮一路小跑進了院兒,拉著春分就問六姑娘回來沒。
金熙又披上大衣走到客廳門口:“我才到家,是你們二少奶奶找我有事?”
俏蓮緊走幾步到門口給她施禮,低聲道:“是親家太太叫我來瞧瞧,說若是六姑娘不忙,便請六姑娘過去說話兒。”
看看自己身上的淺銀灰呢絨掐腰大衣,裏麵穿的還是女中的製服,見客不大妥當吧?可俏蓮都到了門口,總不能再叫二嫂的娘在那邊幹等——這韓二太太哪是有什麼閑心叫自己過去陪著閑聊啊,一定是叫自己去幫忙勸說哪個呢。
這麼想著,金熙便隨著俏蓮出了門,因為不知晚飯在哪兒用,又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頭出門前便給春分遞了個眼色。春分緊著點頭,六姑娘這是叫她們若等她等不回,就自己自習呢。
到了韓素芬這邊兒,屋裏隻有韓素芬跟韓二太太娘兒倆,想必是金予辰還沒回來。俏蓮接過六姑娘身上的大衣掛到衣架上,金熙上前給韓二太太和二嫂問好。
問罷好笑著坐了,她便請韓二太太有話盡管說:“趁著我二哥沒到家呢,咱們說起話兒來也就不用拐彎抹角了。”
韓二太太嗬嗬笑起來,這丫頭真爽利,倒省得來來回回兜圈子了。其實還不就是商量素芬住院待產的事兒?自家那姑爺又死倔死倔的,這話兒說了有半個月了,也沒商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