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得知自己能夠正式去電台做兼職DJ後,秋露比從前更努力了。她想加把勁,爭取畢業後能順利留在這個城市的電台工作,成為一名專職DJ。所以她不僅堅持每天清晨早早地去練習普通話,而且每天晚上堅持聽其他DJ主持的心情故事欄目。
晚上十點半,宿舍裏很安靜。
秋露打開收音機,塞上耳機,躺在床上聽生活頻道的“傾訴空間”欄目。這也是一個心情故事欄目,與秋露主持的“悠悠歲月情”不同的是:這檔節目有一個與聽眾互動的環節。每次主持人講完一個愛情故事,就會開通情感熱線,歡迎聽眾打進來與主持人交流。
秋露也曾想,以後要是把節目做好了,是不是就可以不讀現成的小說,而是讀聽眾寄來的屬於他們自己的情感故事。這樣可能會更加貼近聽眾的心靈。
“你好。導播已經把你的電話接進來了,很高興你能讓我們分享你的情感故事。”主持人說。
“是這樣的。我很早之前就喜歡上一個女孩了。她很美麗,也很優秀。”低沉的嗓音。這個聽眾的聲音好熟悉,是誰呢,是誰呢,秋露翻遍大腦裏的存儲字典,就是想不起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到今天,我已經喜歡她足足十二年了。以前她總認為我是有錢人家的花花公子,不肯理我。於是我努力改變自己。先是改掉怕學習的壞毛病,刻苦學習,向她看齊,每次考試都與她並肩。我本來喜歡染發留長發,但她不喜歡男生留長發,我就剪了短短的頭發。她喜歡幹淨清爽的男生,我堅持每天洗澡,讓自己時刻保持幹淨的麵貌。她喜歡健壯的男生,說那樣才有安全感,我就去健身房鍛煉身體……”
秋露邊聽邊感慨,喜歡了十二年,不容易啊!這個男生真夠執著的。為一個人改變自己更不容易啊!這個男生真夠用心的。
“後來我考上大學,離開了家裏的豪華別墅,一個人在外麵租民房住。為了能夠更加獨立,我還在外麵找了兼職工作。我就是想證明給那個女孩看,我並不是要一直生活在家庭的光環下,不靠父母,我照樣可以賺錢。我不是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
嗯。不錯!有誌氣。秋露為他叫好。
“那你為她所做的這些她知道嗎?”主持人問。
“我不清楚她知不知道。如果她留意,她可能會知道吧。我並沒有告訴她這些。我覺得這些是應該放在心裏的。”
“愛一個人就要讓她知道你為她所做的一切,讓她明白你是喜歡她的。”
“可是我覺得這些事情都是我應該做的,沒必要說出來啊。再說我喜歡她,她應該知道的。我以前……還為她寫過情書,向她鄭重表白過。”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讀中學時怕影響她的學習,沒有跟她說。讀大學後,才當麵表白過。”
“那她怎麼看待你所做的這些呢?你癡戀她這麼多年,她感動過嗎?”
“我不知道。她對我總是不冷不熱的。我向她表白後,她一直沒什麼反應。後來有一天,她主動打電話約我出來見麵。我當時欣喜若狂,以為她是突然良心發現,明白我才是最喜歡她的人。可是,後來才知道她約我出來是因為她失戀了。男朋友獲得國外某所大學的全額獎學金,要準備出國了,不要她了。她說要借我的胸膛哭個痛快。望著她梨花帶雨的臉蛋,我心軟了,沒有責怪她不該把我當愛情替身。後來,在她與男朋友分手一個多月的時候,我再次向她表明了心跡。希望她能夠接受我。她答應試著交往。”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
“後來呢?”主持人問。看來不僅是秋露一個人沉浸在他的故事裏,連主持人都被他感化了,迫不及待想知道下文。
“後來她約了時間地點,說從那天起我們正式交往。但我那天卻因為半路遇到突發情況遲到了。我以為她會因此生我的氣,不理我。我第二天打了電話說明緣由,她也沒有怪我。但我還是覺得應該正式道歉一下。就悄悄買了鮮花來到她的學校,想給她一個驚喜。誰知,她不僅不開心,還把我精挑細選的花扔進了垃圾桶,說不希望我們的戀愛搞得眾人皆曉……”
慢著,慢著,怎麼這些細節這麼熟悉?難道這個打進電台傾訴故事的男生是林宇燃?他確實責怪我說因為我他才會約會遲到,他送給春妮的花也確實被她狠心扔進了垃圾桶而且聲音也那麼像他!對!是他沒錯。沒想到他居然有這麼一段故事,更沒想到出身優越的他會選擇獨立。怪不得上次喝醉酒他又說家在什麼別墅又說家在什麼小區呢!秋露開始對這個霸道的男生刮目相看了。
“她扔花的動作深深刺痛了我。後來我都不敢輕易找她了。而她,也沒有主動找我。我不知道現在該不該去找她,也不知道找她是否是打擾她的一種表現。你說,我該怎麼辦?”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對她的這種感情可能不是愛情,而是少年時一種情愫的延伸呢?”
“不!我對她的感情絕對是愛情。我心裏隻有她,她在我心裏住了十二年。”他堅定地說。
“可是如果她對你的不是愛情,你付出再多努力,到頭來可能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愛情畢竟是雙方麵的,如果隻是你單方麵的一相情願,即使你們真的走到一起,這種感情也是不會長久的。”
“嘟嘟嘟……”突然傳來電話忙音。也許是他受不了主持人這麼客觀的話,所以掛斷了電話吧。
“這位朋友不知什麼原因掛斷了電話。我們來請導播接進今天最後一個聽眾的電話……”主持人岔開話題。
此時電台的背景音樂已經換成了陳奕迅的《十年》:“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我不會發現,我難受。怎麼說出口,也不過是分手,如果對於明天沒有要求,牽牽手就像旅遊,成千上萬個門口,總有一個人要先走……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隻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
林宇燃喜歡春妮十二年,至今仍然癡心不改。這不是愛情又是什麼呢?那麼愛情到底是什麼呢?秋露那夜幾乎難以入眠,一直在思考“愛情是什麼”這樣一個問題。
Chapter 3
(1)
周一的上午,天氣很好。
晴朗的天空,萬裏無雲。
廣播電視大廈門口有兩棵海棠樹,樹上層層疊疊地開滿了淺粉色的花,所有樹枝都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幾乎看不到一片葉子,遠望去就像一片柔美的雲彩。夏天的腳步近了,校園裏的植物都進入了它們生命中最美麗的季節。
秋露九點半就來到大廈門口了。
她這次的心情很放鬆,與第一次來這裏的感覺截然不同。她的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她感到由衷的欣慰。
1808室的門口。秋露輕輕敲門。
“門沒鎖,請進。”好聽的男聲。
楊帆安靜地坐在窗邊,清晨的陽光篩進來,他的身上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他穿著潔白的T恤,軍綠色休閑褲,顯得清爽幹淨。
辦公室裏多了一張辦公桌,多了一台電腦。
楊帆站起身,伸出右手:“早上好,秋露。歡迎加入DJ這個光榮的群體。”
他的手掌寬大溫厚,秋露冰冷柔軟的小手被他握在手心。瞬間,她心裏一怔。他的手是這樣的溫暖,他的笑容是這樣的溫柔。他指尖的溫度一絲一絲滲進秋露的心裏。他真的親切得像鄰家大哥哥。這種感覺對從小缺乏父愛的秋露而言非常奇特。
秋露還在發呆。楊帆微笑著說:“待會我們去錄節目。這次你需要什麼音樂盡管跟我說。我這邊的CD特別多。實在沒有,我也可以找讚助節目的音像店。”
“真的嗎?這次你不再小氣了嘛!”秋露吐吐舌頭。
“喲!你還在怪我上次不肯借你CD嗎?”
“沒有啦!我才不會那麼小氣!”
“小丫頭,你還蠻鬼靈精怪的嘛!言外之意不就是說我小氣嗎?”
“隨便你怎麼想咯。”秋露衝楊帆做了一個鬼臉。不知為什麼,她與他才見過幾次,卻絲毫不感覺陌生,仿佛楊帆真的是自己遺失多年的哥哥。
“雖然你現在已經是‘DJ實驗室’的勝出者,但是不能掉以輕心哦!電台的競爭很強的。如果收聽率不高,你照樣還是會出局的。明白嗎?”楊帆語重心長地說。
“那麼就要請楊老師您多多指教了!”秋露作揖道。
“喂!我看上去有那麼老嗎?”楊帆皺起眉頭,“以後直呼其名好了,叫老師聽著挺不舒服的。”
“沒問題!楊老師。”
楊帆狂倒!習慣成自然就是這樣的吧?可是也沒見過幾次,應該還沒成為習慣吧?那麼,這個小丫頭一定是故意的!
錄完節目,剛好是午飯時間。楊帆主動請秋露吃飯。
廣播電視大廈附近的韓國燒烤肉專賣店。
楊帆問秋露想吃什麼。
秋露盯著櫃台前的菜單看了半天,然後指著一份最貴的套餐大搖大擺地說:“我就吃這個!”好不容易抓到一個請客的機會,豈能輕易放過?吃膩了食堂的粗茶淡飯,這次既然有人請客,吃點好的也不算過分吧!
楊帆沒有質疑這麼一個小女生吃得下那麼一份大大的套餐嗎,而是微笑著點餐。兩人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在這裏可以看到臨街的風景,看到過往的人群。秋露撐著腦袋,兩眼望向窗外:“楊帆,你說萍水相逢的人是不是不用在乎彼此的感受?”
楊帆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什麼?”
秋露歎口氣:“要是宿舍裏隻住我一個人就好了。人一多了,就要跟很多人打交道。難免不發生矛盾。”她本來不想說的。但想到最近宿舍裏的氛圍很沉默,就忍不住說了出來。自從那天依依和張揚吵了之後,張揚再也沒有跟她和依依說話。依依說不稀罕張揚跟自己說話。但是秋露卻很在乎別人的感受。每次進宿舍,倘若隻有她和張揚兩人,氣氛就變得很詭異,宿舍一片死寂。她不想和同一宿舍的人把關係鬧得這麼僵。
“和室友吵架了?”楊帆關切地問。
秋露搖頭:“不是。是室友依依因為我跟另一個室友吵架了。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因為你吵架?說來聽聽。”女生之間總會為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吵架,楊帆見怪不怪了。
秋露把事情的經過簡單描述一番後,楊帆大笑:“那看來我的電話打得真不巧啊!”
“喂!你還笑!人家可是在說正經事呢!”秋露很嚴肅地說。
望著秋露把臉緊繃的一本正經的模樣,楊帆笑得更大聲了:“某些人還說我是小氣鬼呢!為這點小事就悶悶不樂啦?”
“誰說是我小氣?是那個不肯跟我說話的張揚小氣才對!我其實也挺不喜歡她的,但大家同在一個宿舍,每天要麵對她那張苦瓜臉。真的好難受哦!你說我該怎麼辦?”
“顯而易見,張揚是得了‘紅眼病’,嫉妒你。你又沒有錯,所以沒必要道歉什麼的。別跟她計較,把她當透明人就可以了。生活中難免會遇到性格不合的人。”楊帆分析道。
“可是……”雖然楊帆說得有點道理,但秋露還是覺得宿舍裏的人“反目成仇”有點不好,她希望大家能和睦相處。
忽然,她的眼前忽然一亮!窗外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個子很高,頭發很短,走路的姿勢很拽。左耳的銀色耳釘在燦爛的陽光下閃耀著璀璨的光芒。秋露揉揉雙眼,沒看錯吧?是他!確實是他!
秋露突然呆住了,目送著他的背影。
“怎麼啦?”楊帆邊問邊朝窗外看去。
秋露整理好情緒,擠出一個微笑:“沒什麼。剛才我們說到哪裏啦?”
“嗬嗬,沒什麼,還忘詞兒了?”
“沒辦法,我一向粗枝大葉。”秋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然後轉移話題,“我們的飯怎麼還沒上來?我的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我去催催。”楊帆起身,離開座位。
那個林宇燃為什麼會出現在廣播電視大廈附近?他在這附近的大學讀書?他的家在這附近?秋露對林宇燃的好奇心越來越強烈。不行,一定要破解他的密碼。他的背後應該還有其他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