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狂放的於成,忽然心生淒然之感,兩行淚珠,奪眶而出,抱拳躬身相送,說道:
“相公珍重。”
徐元平忽然停下步來,回頭笑道:“於兄這般相待於我,在下未能回報點滴,心中極是難安。”
於成舉起衣袖,拭去麵上淚痕,抬頭瞧了徐元平一眼,心中忽覺微微一震。
原來他神情之間已毫無哀傷之感,滿臉莊嚴之色。
隻聽徐元平平和的聲音,傳入耳中道:“我忽然想到了幾招武功,三劍三掌,這六招各自獨立,互不相關,我也不知源出何門何派,但出手威力極強,我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把這三劍三拿轉傳於兄,隻是時間短促,難以多和於兄切磋,你能學得多少,就算多少。”
於成正待出言相謝,徐元平已大步走了過來,低聲喝道:“於兄留心了,這一掌叫‘飛鳳出巢’。”舉手平胸,斜斜推出一掌。
掌勢初出平淡無奇,到推出一半之時,陡然向左翻去,手臂伸直後,又回反右麵拍出。
徐元平初次授人武功,心中雖然了解這一招奧妙,但口中卻說不出來。
於成見聞廣博,一看之下,心中已有幾分明白,不自覺的照樣學去。
這一招“飛鳳出巢”看似簡單,但真的學起來,卻又十分複雜,於成一連練了十餘遍,仍然無法盡得竅訣。
徐元平心急餘全的安危,不待於成完全學會,就開始傳授他第二招“雷霆萬鈞”。
這土招,極為剛猛的掌勢,隻要用出此招,不自主就把全身功力凝聚起來。
徐元平看他練習了十幾遍後,大概竅決已通,立時又開始傳授他第三掌“千絲一網”,這一招卻是極為奇奧的手法,暗含擒拿,變化萬端。
學完三掌,已過了將近頓飯工夫,徐元平抬頭望望天色,伸手搶過於成寶劍,隨手轉了兩轉,一劍刺出,目中說道:“這一劍叫‘鐵樹銀花’,現下時光已經不早,於兄請恕我不能再傳餘下二招了。”口中說著話,手中長劍又連續施出二次“鐵樹銀花”,放下劍,縱身而起,直向那莊院之中奔去。
於成俯身撿起銀劍,徐元平人已到四五丈外,但見他身軀閃了兩閃,消失不見了。豔陽當空,微風拂麵,於成黯然歎息一聲,收回我情劍匣,正待找處深草隱身,忽聽一聲冷笑傳來。
這冷笑之聲,雖然不大,但傳入於成耳中,卻如聞得陡發春雷一般,心頭大生震駭。轉眼望去,隻見不遠處一叢深草之中,走出一個身穿長衫、頭戴方巾,十分文雅的中年德士,麵含微笑,緩步而來。
於成忽覺心頭一跳,不自覺地脫口喊道:“你是神州一君易無行。”那中年儒士笑道:
“不錯,於兄手中拿的什麼?”
於成揚了揚手中銀劍,道:“這個麼……”
易無行搖頭微笑,道:“你左手所拿之物。”
於成低頭望了望手中的激情劍匣,道:“易大俠問的這個?”
易大行道:“正是。”於成淡然一笑,道:“這是位朋友之物,要我把它暫代收存。”
易無行笑道:“豈止暫代收存,不是要你轉交給神丐宗濤嗎?”於成吃了一驚,道:
“怎麼你都聽到了?”
說話之間,易天行已走到手成身前,緩緩伸出右手,笑道:“不知幹兄肯把手中之物,借給在下瞧上一瞧?”
於成道:“這個……”
易天行道:“在下一向不願占便宜,於兄如能把手中之物借給在下一瞧,我當療治好於兄手上之毒。”
於成早已把手上中毒之事忘去,聽得易天行一說,不自禁的低頭望去,隻見手上中毒之處紅腫已消,但卻呈現出點點紅斑,心頭甚感奮異,暗道:中毒之初,看去此毒甚為厲害,怎的未經療治,紅腫竟然自行消去……
隻見神州一君易天行微微一笑,說道:“於兄想必認為手上紅腫已消,大可不必再行療治,其實奇毒早已侵入肌膚血液之中,三天之後,毒性發作,全身潰爛而死。”
於成道:“什麼?”
易天行正容說道:“在下之言,句句真實,於兄如若不信,不妨把那泛現紅斑之處,用劍尖挑破看著流出的血色,當知在下之言不虛了。”
於成略一猶疑用手中銀創劍尖,挑破一處紅斑。隻見一滴紫血,由傷處流了出來,滴在地上。
於成冷笑一聲喝道:“江湖上黑白兩道之中,提起作神州一君,無不萬分敬仰,隻道你是一位儒雅仁慈的長者,卻不知竟是一個外貌和善,心地險毒如蛇蠍的偽君子……”
易天行微笑道:“在下素不願意強人所難,如果於兄不肯把手中之物借給在下一瞧,也就算了。”說完,轉身慢步而去。
鐵扇銀劍於成,抬頭望望天色,心中暗自忖道:縱然他說的句句實話,我還有三天好活,我必須在這三天之中,找到神丐宗濤,把這戮情劍匣,交付於他……
忽然心念一轉,又自忖道:我答應在此地等他回來,究竟等是不等?覺這兩件事,件件都異常重要,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才
好。抬眼望去,隻見神州一君易天行緩緩移動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亂草叢中。
於成忽然覺著心胸之中,湧塞了無比的痛苦和一種莫名的感傷,平時的豪氣忽消,黯然歎息一聲,自言啟語地說道:“他肯把這等珍貴之物,放心交付於我,定然是相信我能把此物轉交到宗濤手中,如若我不能辦到,豈不事負了他一片信我之心。
“何況那孤獨客墓之中藏寶極豐,富可敵國,又有武林人物夢寐以求的玉蟬、金蝶,如若此物在神州一君手中,那還得了,我非得早把此物送交神丐宗濤不可……”
正在討思之間,忽聽身側叢草響起一陣沙沙之聲。轉頭望去,不知何時四周已被六個身著白衣,懷袍短劍的童子包圍起來。這六個童子,大都在十四五歲之間,個個眉月清秀,但神色之間卻是一片在嚴。日光下,但見六人懷抱的短劍上閃動耀目的光芒;於成久走江湖一望之下,立時看出這六個童子手中寶劍不是凡品,不禁一皺眉頭,暗自忖道:這六個孩子從哪裏得來這樣長短一般的六把劍?當下一揮手中銀劍喝道:“你們要幹什麼?”
正東一方站的白衣童子,似是這六人首領。輕輕一搖手中短劍,冷笑說道:“不要多說話,閣下隻有死、殘兩條路,任你選擇一條。”他聲音雖然仍帶著幾分童音,但言詞神態卻冷峻至極。
鐵扇銀劍手成聽得證了一怔,道:“什麼?”
那首先說話童子冷冰的聲音重又響起,道:“你耳朵聾了嗎?
死亡、殘廢兩條路,任你選擇一條,難道就聽不懂嗎?”
於成由心底泛上來一股怒氣,暗道:“我走了半輩子江湖,遇上的凶殘之人也不少,但卻從未見過這等眉目秀俊的年輕孩子說話時,神情、詞意間如此冷酷,長大了那還得了。”
心中在想,口中卻不自覺地向道:“死亡之路如何?殘廢之路又將如何?”
六個童子互相望一眼,仍由那站在正東方向的童子說道:“要死最是容易,我們一劍把你殺了,或是由你自己橫劍自絕,至於殘廢之路,雖然留下性命,但那活罪難受,先要挖去雙目,割去舌頭,挑斷雙手經脈,叫你不能泄去所見之事……”
於成大怒道:“就憑你們六個毛頭小孩子也敢這般狂?”銀劍一擺,猛向正西衝去。
他久在江湖之上行走,目光何等銳利,早已看出這六個孩子,不是易與之輩,心中早已打好主意,準備出其不意,衝出圍困,三十六計,走為上。所以、話一出口,一劍“起鳳騰蛟”,閃閃精光,幻化出三朵劍花,點向那攔路重子。
於成老謀深算,和六個童子講話時,早已暗中留神打量六人,覺出衛守在正西方的白衣童子,較為瘦弱,可能是這六人連鎖陣中最弱的一環,所以,怒喝一聲之後,“仗劍直衝過去。
隻聽那白衣童於冷笑一聲,右手短劍橫向上麵一擦,直向於成臉上削去,出手迅快絕倫。
於成早發覺幾人劍光強烈異常,不敢硬和幾人短到相觸,手腕一挫,接收劍勢,寒鋒一偏一轉“腕底翻雲”直向那白衣童子握劍右腕之上刺去,左手同時拔出肩頭鐵骨折扇,灑出一片扇影,護住後背。”在他想來,這六個白在童子武功縱得神州一君親授,”但年紀究竟有限,功力上麵,卻難有什麼成就,六人同時期身,定然是憑仗合擊的劍陳東勝。
哪知大謬不然:他衝向正西方位,其餘五人並未出手合攻,仍然靜站在原地不動。但見守衛正西方位的白衣童子,手中短劍上撩,忽然一轉,變成了向下橫削。這一招變的詭異難測,手腕翻轉之間。短劍已撩上於成的銀劍。隻聽當嘟一聲,於成手中銀劍登時被削去半截。那白衣童子一劍得手,突然踏中宮欺身直進,短劍一揮,幻化出一片劍花分襲前胸三大要穴。形勢迫礙於成不得不用左手折扇拒敵,趕忙橫向旁側一閃,鐵骨折扇“浮雲掩月”。
由下向上疾翻劃出一片扇影,封住那白衣童子勢。那白衣童子似是早已料到於成有此一招,短劍左搖右搖,揮出一片寒光,但聞一陣沙沙急響,於成鐵骨折扇被那寒芒劍風,削成片片碎屑,散落地上。交手不過兩招,於成手中的鐵扇銀劍盡毀在那白衣童子的短劍之下,不禁心頭大駭,向後疾退兩步。忽聞衣抉飄風之聲,那守在正南方位的白衣童子疾衝而上,左手一抄,已抓住於成手中的戮情劍匣,右手短劍當胸劃去,森森劍氣,拂麵生寒。於成如不撒手鬆開戮情劍匣,勢非被那短劍劃中不可,情勢所迫隻得丟開劍匣向後退去。那白衣童子搶得劍匣之後,回身一躍,又回到正南方位。
於成茫然四項,目光緩緩從六個白衣童子臉上掠過隻見幾人臉色一片嚴肅冷漠,直他幾個白玉雕成的石娃娃,小小年紀,竟然能把喜怒之情,壓製在心底之中,不讓它形露於神色之間。
隻聽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冷冷說道:“現在我們開始從一數起,數到九字,這一段時間之中,大概已足夠你想一個較為舒適的尋死法子,如果九字數完,你還不死,哼,那我們就自己動手啦!”於成在江湖闖蕩,身經無數惡戰。但卻從未像今日戰局之慘,這六個麵貌秀俊的童子?不但劍法詭異絕倫,麵且身法飄忽如風,不可捉摸,再加上手中斷金切玉短劍的威力,更顯得武功高強。
於成已從人家削去劍、扇,搶去戮情劍匣的劍招的身法上,了然到自己絕難聞出六人連鎖劍陣,縱然和人一對一的相搏,也難是人敵手。他絕望的歎息一聲。仰臉望望無際的蒼穹,耿耿祈禱,相公,請恕我於成無能,難以完成你交代之事,隻有拚得一死,聊謝愧疚了?
隻聽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高聲喊道:“-……。”
東北方位上的白衣童子立時接口道:“二……”
依序相傳,三、四、五、六,一氣喊完。
這時,於成心中死念已決,人反而變得十分鎮靜,不待七字出口,突然大聲喝道:“於大爺是何等人物,豈肯受爾等淩辰。縱身而起,舉手一攀“飛鳳出巢”,直向正東方位抽去。
他已存下必死之心,衝擊之勢,十分迅快,這一掌“飛鳳出巢”威勢又極強猛,雄渾的掌力,劃起了嘯風之聲。守在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似是想不到於成會猝起發難,變出意外,微觀慌亂,身軀一閃,讓開三尺。於成雖然一擊落空,但他已覺出這招“飛鳳出巢”的威力極大,腳落實地,陡然大喝,舉手一掌“雷霆萬鈞”
反臂拍出。一般強運絕倫的力遭,直衝過去,正北、正南兩個方位上趕來兜截的兩個白衣童子,吃那一股強勁掌風,迫得換向兩側退去。於成惜那反管拍出的掌勢,向前疾躍出七八尺遠。
但見白衣閃動,六個白衣童子齊齊振塊飛起,舉動之伺,整齊劃一,直餌一個人動作一般,迅決無比的論在於成前麵,六人腳落實地之後,仍然各站在原來方位之上;距離分毫不差。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揮動手中短劍,劃起一片劍影,高聲效道:“七…
…”嗓音尖銳,獨資重腔。
於成怒聲喝道:“於大爺走了半輩子江湖,身經無數惡戰,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心上,難道還會逃走不成。”舉手又一招:“飛爆出巢”據劈過去。他心知所會武功中,隻有這兩把掌勢,還可拒擋敵勢,所以,又劈出了一把“飛鳳出巢”。
鐵肩銀劍手成此時早把生死之事置之度外,同時自己實不甘心受這六個重子的淩辱,所以繁出一招“飛鳳出果”,人也同時隨著抽出的勁風,直向西南方麵衝去。
他這一招乃是全力而發,那仁守西南方的童子,見他擊來的掌風強抵淩厲,倒也不敢硬接,被迫得向後躍退出三四尺開外。
就在於成一招得手之際,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已高聲數道:“八……”
鐵扇銀劍手成聽得心頭微微一怔,正待搶步衝出包圍,那正東方位上的童子又朗聲效道:“九。”
這“九”字聲音剛一離唇,立在他左右方的兩個白衣童子,快的身形陡起,疚如驚鴻,掠空而過,半空中,雙雙旋身折回,短劍一揮,展起一片光華,人已躍落實地,雙劍並出,反襲麵至。
於成隻覺眼前寒光閃耀,霍的收住衝勢,情急之下,雙手疾吐,施展出一招“千絲一網”。
這一招手法權是奇奧,雖然於成使用得不太嫻熟,但那暗含的奇橘變化,已足令兩個阻攔去路的白衣童子,難藏高深。
但見於成雙攀疾吐,“分向兩個童子擊去,攸然變擊為拿,動作快若電奔,但覺手上一重,心知已拿位對方,心裏也來不及考慮,雙臂同時運力,往外一送,但聽一擊悶哼,左手中的“個重於已被摔出四五尺開外。
一於成這一動作雖是同時發動,但他左手中毒,心中多少存有顧慮,所以在使用上,精力自不能充分貫注,因而一送之勢,那右手所拿的童子,僅被推送半步。這童子被子成所拿,早已暗蓄功力,被他一送,腳下略一移動,人已拿穩身形,挺身趕前半步,右足猛掃,疾向於成下盤增到。於成因一推之勢用力過猛,腳下虛浮,被那童子一踢,一個站身不住,人已跌坐地上。
那正東方位上的白衣童子,見二童被於成一招“千絲一網”
所拿,一躍身,人已電射而出,待他跌落實地,於成已跌坐地上,那童子冷笑一聲,短劍一神已指在於成胸前。於成自認必死,雙眼一閉,猛然間身後響起一聲“住手”!這一聲呼喝,十分宏亮,聽得幾人不由得一怔。於成轉臉一瞧,隻見五步以外,立著一個方麵大耳,五旬上下之人,不禁心中一震,暗道:查子清也來了。
來人正是查家堡堡主查子清:他向六個童子掃了一眼,朝於成問道:“於兄今日身陷重圍,可要在下助一臂之力?”
鐵扇銀劍於成一生縱橫江湖,絕少向人低頭,所查子清一問,心想:人生百年總難免一死,我又何必向你求救呢!如要我向人說好話倒不如死了幹脆。所以對他瞧了一眼,沒有理睬。
但繼而一想,又暗暗罵道:於成呀,於成,你好合材,徐根公托你多少大事,你一件尚未達成,怎能就一死了之見……
心念一轉,突然動求生之念;但他乃是成名江湖多年的人物,向人啟齒求命,甚覺難以開口。轉頭望了查子清一眼,口齒啟動,但卻講不出一點聲音,查子清是何等人物,早從於成目光之中,看出他乞求之情。微微一笑道:“於兄不用開口,兄弟已領會心意了。”
他哈哈大笑一陣,道:“不過兄弟向來不願平白無故的幫人之忙。兄弟救得幹兄之後,於兄也不必存下感思之心,隻求幫兄弟辦件事情,咱們就恩情兩抵,互不相欠……”;話至此處,突然大喝一聲;右手一揚拂出。
一股淩厲的掌風,挾著縷縷銀芒,電奔而出。
但見白影閃動,兩個向於成身邊欺去的白衣童子,縱身躍開。
原來圍守在正東、正北兩個方位的白衣童子,借著直子清說話的機會,縱身向於成身側欺去,準備先把於成刺死創下。查子請服現四麵,耳聽八方,兩個白衣童子行動雖然毫無聲息,但也難以瞞得過他一雙神目,大喝一聲打出一記劈空攀風,和二十四支蜂尾針。緊隨著縱身躍落於成身側相護。
但聞一陣沙沙之聲,叢草坡分股,倒向兩側,那守在正東方位的白衣童子,疾退了八尺之後,突然一揮手中短劍,六個白衣童於一齊動作,各歸方位,把查子清圍在中間。
查子清目睹六個白衣童於的迅快身法,臉上微微變色,沉聲對於成道:“於兄是否答允,快請決定,兄弟急事纏身,無限在此多留。”
於成道:“什麼事,查兄先請說出,讓兄弟斟酌斟酌,力量是否能夠辦到”?
查子清道:“此事最是容易不過,在於見隻不過閑話一句。”
於成道:“什麼事,這等容易?”
查子清道:“隻要借重於兄以中原四省綠林道上總瓢把把子身份,傳下一道口諭,查一下兄弟犬子直玉的下落。”於成暗自想道:此事果是容易。但口中卻放作謙遜道:“查兄一方雄主,一言出口,武林道上誰敢不聽?兄弟自是樂於效勞,隻是不知能否查出少堡主下落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