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大人，我等已經把小梅鎮的難民好生安頓下來了。”
鐵吉滿麵塵土地從外麵走進來。
“很好，鎮裏的治安怎麼樣？”
“我大夏百姓生性溫和淳樸，能夠有棲身之所已是萬幸，小梅鎮人安能鬧事。隻是這糧食怕是有些不夠了。領主大人雖然在小梅鎮從獸人那裏搶回了不少糧食，但是更多糧食卻被那幫獸崽子一把火燒了。該死的綠皮崽子，自己帶不走的糧食，寧可燒了也不留下。”
書生已經伏案工作了好幾天了，無論是善後，還是原本領地的信息梳理都需要花費很大功夫。前任男爵顯然對於經營好黑水鎮這塊領地毫不上心。領地日誌上一次的記載還要追溯到六年前。
從厚厚的文件中抬起頭來，書生把一份批文交給鐵吉。
“領民們手裏有些存糧。糧倉裏也多少還有一些餘糧，留下我們過冬的份。這是批文，你和鐵祥，鐵三，鐵四幾個人帶小梅鎮的難民去砍柴，讓他們用柴火跟我們黑水鎮領民和領主府換衣物糧食。”
“是。”
小梅鎮處在附近諸鎮前往玉山縣城的要道上，曆來便是行腳商人，小商隊歇腳之處，在諸鎮之中倒也算富庶。小梅鎮被獸人攻破，居民萬念俱灰，幸而天降官軍。也不見這些同胞裝備有多神氣，隻看到他們摧枯拉朽就打敗了獸人。
活下命來本是好事，可是房屋盡毀，糧食也所剩不多，由不得眾人哀哀怨怨。
那位率軍擊潰獸人的年輕領主大人居然願意接納他們去自己的領地。小梅鎮居民欣喜之極。
可是，下一句話又讓他們心涼了大半截。這位領主大人的封地居然是黑水鎮。玉山縣最為貧困的鎮子。
也罷，總比在這寒風中饑寒交迫地死去要好。隻希望到那勉強有一口飯吃，挨過這個冬天。
天哪，這是黑水鎮？
站在黑水鎮新建的城牆外，小梅鎮的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雖然戰鬥的痕跡還在，但是這結實的城牆，嶄新的物資，嫋嫋升起的炊煙，沒有補丁的新衣，家門前安詳地曬著太陽的老人，奔跑嬉戲的孩童，操練武藝的男人，縫補洗刷的女人。
好一派世外桃源的氣象，哪裏有兵禍連年，窮苦交加的樣子。
引路的人和衛兵驗過信物，交割過手續之後，不一會兒就來了兩個帶著瓜皮小帽，管事模樣的人物。
“我乃黑水鎮領主府管事鐵吉，這位是管事鐵祥。各位小梅鎮領民稍安勿躁，我二人將帶各位前往住所安頓下來。”
小梅鎮人跟著鐵吉鐵祥來到了自己未來的新家。
他們原以為絕不可能是與黑水鎮人一樣那樣漂亮堅固，看起來就很暖和的屋子，必定是汙水橫流，下雨漏雨，刮風漏風的破屋。
但是寬敞明亮的屋子再次讓他們驚喜難耐。
“大人，你是說這些屋子是給我們住的？”
小梅鎮裏小有名望的村老梅福奇問道。
“不知我等幾戶共享一間？”
“小梅鎮還有幾戶共住的習慣麼？這我倒是未曾聽聞。我家大人的願意是讓你們一戶一間。”
“沒有沒有。一戶一間挺好。是小人誤會了，小人誤會了。謝過大人。鄉親們還不快與我一起謝過大人！”
梅福奇拉著自己傷了肩膀的兒子和老婆帶頭跪下來磕頭謝恩。後麵的小梅鎮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大片。
“嘿，我算什麼大人，隻不過是領主府的一個下人罷了。你們要謝就謝我家領主大人和執政官舒大人，治安官侯大人吧。”
“是是是，大人說的是。”
梅福奇連連點頭同意。
梅福奇啊梅福奇，你總是被人笑沒有福氣。可是你看看你哪裏是沒福氣，你是福氣盈身啊。獸人入寇，幸而有領主大人英勇退敵，財貨雖然沒了，但家裏人除了兒子受了點傷，都隻是皮外小傷。如今到了領主大人的領地，居然還有這樣好的屋子住下。
“你既然是小梅鎮村老，便要好生約束鄉親，不得鬧事。我等二人現在去請示執政官舒大人，如何分配爾等的口糧。”
領主大人還要分給我們糧食？豈止是梅福奇，小梅鎮人隻感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進鎮子的時候便是聲勢不小，畢竟有近兩千人規模，與本鎮人口都大致相當了。此刻黑水鎮東又是一片千恩萬謝。惹得住在鎮西的黑水鎮人聚了過來看熱鬧。
同是玉山百姓，兩鎮相隔不遠，自然很有一些沾親帶故的。
不一會兒就有人認出了自己的叔叔伯伯，三姑六姨。
“狗子叔，你咋來了？”
“他舅，您這是怎麼了？”
“五伯，真是好久不見，您老還好吧。”
小梅鎮人不少，有了這層血緣聯係，倒是不必太過擔心小梅鎮人雀占鳩巢，喧賓奪主。
遑論黑水鎮，小梅鎮，便是這泱泱大夏，三十六郡，凡我同胞，哪個不是一家人，又何必擔心這些。書生自嘲地想到。
隻恨有些人為了一己私利，盡做那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未及書生下令讓小梅鎮人砍柴做工換取糧食衣物。黑水鎮領民早有人主動提出要以糧換物，以糧換工。
小梅鎮的人把暫時用不到的一些物資換成急需的糧食，同時也答應做工換糧食。黑水鎮人得益於鐵木真的放糧，小有餘糧，行腳商人的貨太少，倒是沒全花出去，此刻千多人的貨物一來，那才叫興高采烈地購物。
隻是大夏百姓向來喜歡未雨綢繆，儲蓄物資以備不測，如何會這樣支使。明眼人早就知道這是黑水鎮人給小梅鎮人一個換糧食的機會。
大家的心裏都是暖暖的。
“老爺爺，老爺爺，媽媽說讓我把這個饅頭給你吃。”
老瞎子坐在一棵樹底的頑石上。
“啊，謝謝你。”
老瞎子輕輕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把饅頭揣在懷裏。
“王師在此，亦不過如此。”
聽著耳畔一片其樂融融，不複獸人入寇的哀傷。老瞎子自嘲地笑了。
“可笑老夫追隨大帝，戎馬一生，隻得王師之皮毛，不得王師之精髓。尋王百載，今日方才頓悟。百姓居處是吾鄉，百姓愛戴是王師。”
金光閃爍，天花亂墜，梵音隱隱。
老瞎子羽化飛虹，消失在天邊。沿路之上，汙垢，虱子，花白須發盡皆落下。最後隻剩一位穿著月白色布衫的中年男子淩空渡過黑水鎮城牆，似緩實疾，蓮步走過遠處的山坳。
不變的隻有他黯淡無神的雙眼。
瞎子還是一個瞎子。
“媽媽，快看仙人！”
孩子們拉著媽媽驚呼。
“那是得道高人，不是仙人。”有些年紀大的老人癡癡地看著飛虹。
多少年前，騎士之鄉的封號就是來自於一道金光飛虹，來自於那驚才絕豔的裘問前。
“上馬，快！騎兵隊全部出動！快啊！”
盞茶之前，城外探馬歪歪扭扭地跑回來稟告：貴族聯軍大營外火光衝天。
“何不早來！”
陳自強呲目欲裂。他太了解黑牙丸了。犬牙軍團從來不會吃虧。
“小的，小的喝醉了，在樹上眯了一時半會兒。”
“誤我大事也！拉下去，聽候發落！”
光頭團長陳自強來不及唉聲歎氣，他所能做的就是盡快聚起騎兵，馳援友軍。
伍寒江老沉持重，應當不會有大礙。希望還不算太晚！枉我與黑老狗交手這麼多年，居然又沒看出他的詭計。大公之言不差啊。我守城有餘，機變不足。
陳自強綁好鎧甲，戴上頭盔，親自帶隊。
“老夥計，提疲憊之身，恐怕有失啊。”
“如若聯軍全滅，我縱然免得一死，也當自盡謝罪。不若奮此殘軀，亡羊補牢。”
陳自強騎到城門口頓了頓。
“我家母老虎和我不成器的兒子就拜托你了。”
“你家的母老虎隻有你會照顧，我可不管。”
王甫一調侃道。隻是陳自強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也不知有沒有聽到。
“列陣，魚鱗陣！”
伍寒江扯著喉嚨喊著，借助鬥氣的力量擴散到他麾下的霜狼衛隊。
霜狼衛隊不愧是伯爵精兵，聯軍真正的中流砥柱，展示出了過人的軍事素養，有序地執行著命令，立刻化為層層疊疊，鱗次櫛比的密集陣型。
隻不過其他小領主的部隊和輔兵們看上去就好啃得多了。
獸人隻想狠狠咬上援軍一口就撤。哪裏會強衝井井有序的大陣，看準了幾處薄弱環節就要發難。
休斯是個另類的獸人，他的體格比起人類來都不能算是健壯，他的臂力一般，堪堪達到獸人弓箭手的合格線，這讓他在進入犬牙軍團第二弓箭手中隊時地位很差，經常要負責一些打雜的工作。搬運重物這樣的活原本應該由奴隸來做，長官看他不順眼，常常讓他去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