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音鎮最大的一家客棧，小二已經打烊，掌櫃的正在清算一天所得，月光寧靜地仿佛失去聲息。
在甲字房中，白衣的男子身上偏偏披著血紅的披風，目光是淺淺的，溫柔地像那投入湖中的月光，唇角常帶的那一抹笑意也讓人覺得溫暖異常。
“小妹？”他輕輕吐出兩個字，隨即笑意深了些，“快請坐。我們兄妹很久沒有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了。”
“皇兄怎麼會想起到這偏僻小鎮來？”宴兒，不，此刻應是葉逸婉坐在他的對麵，伸手自己為自己斟上了一盞茶。
“自然是為尋小妹而來。”葉朔風亦是為自己斟上一盞茶，笑意不減。
“皇兄真會說笑。皇兄掌管十萬大軍攻打離國叛軍，會有空閑來找小妹喝茶聊天？”葉逸婉用指腹摩擦著茶盞，垂眸笑著，這樣看起來，的確是一幅兄慈妹善的友愛畫麵。
“那麼，小妹又是為了什麼到達此處呢？”葉朔風絲毫不在意她言語中的不友善，“別說是為遊山玩水而來。小妹身揣禁軍兵符，隻身前往蕭國已是三年，此間一直藏身在皇宮之中。此次怎會輕易出行，暴露自己行蹤？”
“皇兄既是跟小妹說明白了，那麼小妹也不裝糊塗。”葉逸婉斂了笑，身上有著多年來身為殺手的肅然，“小妹前來，自然是為了償還姑姑的債。”
“我還以為，小妹是放不下那俞家孤女的不死藥呢。”葉朔風目光越過葉逸婉落在她身後的侍衛身上，“看來，是我低估小妹了，小妹確實是性情中人。”
“我要那不死藥又有何用？”葉逸婉忽然皺眉，她目光變得有些渙散，“皇兄……你……”話未盡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放心，隻是尋常迷心散，傷不了你性命。”葉朔風站起身來，看著這個自己自小疼愛的妹妹，“你身上還有太多東西，我怎麼舍得殺你？”
一旁的侍衛走上前來，將地上的女子拖起來，帶出門去。
昏暗的燭光下，血跡一直蔓延到第一級階梯下，蜿蜒成不忍入目的形狀。鐵柱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透過淩亂的長發，他看著小小的窗外，月光很淡，卻很溫柔，像是那些日子裏，她的眼眸。
可是，她已經不需要他相信了，不是嗎？
不需要了。
她和他有了更幸福的生活，他們有了孩子，有了一生一世的幸福安樂……
可是她答應過，答應過他的一輩子呢？
她，忘記了嗎？
那麼自己執著的，到底是什麼呢？
“你在看什麼？”
那聲音來的突兀，雖然有著莫名的清透，卻還是驚起了一陣塵埃。
“看……我心中所愛。”
那聲音是久未開口的嘶啞，帶著莫名的哀傷，在布滿青苔與血跡的牆壁間回蕩。
他緩緩抬起頭，那是個女子，穿著尋常布衣，本是清美，梨渦淺淺，那目光卻偏偏是深的，深得望不見底，仿佛下一秒便取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