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千裏的山野一片土黃色,毫無聲息,靜悄悄的,連聲野鳥的鳴啼也無,在這一片土地上的人們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如這般慘烈的大旱是幾百年前了,也許從來也沒有過。
橘黃色的太陽正逐漸的變紅,枯黃的樹葉鋪蓋在幹裂的地麵上,樹丫張牙舞爪的在少年的臉上投下陰影,好似獸爪正緊緊扼住他青黃內陷的臉頰。
他已經躺在樹下很久了,雙眼有氣無力的望著光禿禿的遠山,他連舉起手的力氣都已經快要失去。
實在太餓了,從昏迷中醒過來,最強烈的感覺就是餓,其次就是脖子上火辣辣的疼,其餘的一律沒有記憶,隻記得自己叫冬青,從哪裏來,為什麼在這裏,要去哪裏,一概不知。
冬青捏了捏手裏剩下的樹皮,吃在嘴裏,粗糙、苦澀、堅硬,隻吃了一口,就再也咽不下第二口,但胃部傳來的強烈欲望,強迫他做些什麼。
到底是幹脆餓死呢?還是吃這些鬼東西噎死呢?
冬青在這種時刻,突然有點走神,也不知道他想了多久,直到某個聲音打破這份死寂。
“在哪裏呢?到底在哪裏呢?在哪裏呢…………”
從不遠處的樹林裏傳來一陣樹葉被踩碎的“沙沙”聲,從陽光照射不到的陰影中走出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發的人來,他低著頭看不清臉麵,隻是在林間轉來轉去,嘴裏念念有聲,不知在尋找什麼。
這是冬青見到的第一個人,不由竟有些激動,說不得小命有救了,他張了張口,很想要問問對方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但是嘴裏卻隻發出了一點嗬氣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
就在冬青著急的想要發出響聲的時候,對方卻先發現了他,欣喜的“哈哈”笑了一聲,從遠處跨步而來。
不知是不是冬青的幻覺,他隻覺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忽然就出現在了身前,嚇了他一跳,如果他跳得起來的話。
灰白的長發拂在冬青的臉上,像雜草一樣粗糙,一張滿是溝壑褶皺的老臉,看上去足足有七八十歲,緊緊湊在眼前,連鼻息都很清楚的感覺到,而奇怪的是,那雙眼睛卻炯炯如炬,好似要放出光來,一點也不像是一個老人所擁有的。
老人抓著冬青的手臂,使勁的搖晃。
“你有沒有看到!?有沒有?!”
冬青覺得自己渾身骨頭在這一搖之下都要散架了,老人看上去瘦巴巴的,力氣卻大得出乎意料,但也是這一搖,他“咳”的一下吐出了一塊黑乎乎的東西,仔細一看,卻是之前吞下的半塊樹皮。
就在冬青還沒回過神的時候,脖頸上又是一痛,那老人不知道從冬青的胸前拽出了什麼東西,死死的抓在手裏,用兩手捧著,翻來覆去的看。
“你做什麼?!”
冬青被他這一來二去的折騰,弄得火起,也不知哪裏生出了力氣,一把奪過老人手裏的物什,那物什握在手心冰冰涼涼的,借著夕陽餘暉,分明是一塊拙樸的玉佩,雕刻的動物歪歪斜斜,不知是龍還是蛇,看樣子就知道是廉價貨,也不知自己身上怎麼會有這東西。
那老人手裏東西被奪走,先是一急,隨後看著冬青的臉,癡癡地笑了起來,指著玉佩說道:“誒,誒,你這個給我,好不好?”
冬青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啞聲拒絕:“不好。”
老人突的又煩躁起來,抓耳撓腮,眼巴巴的望著玉佩道:“嗯……不如這樣,我……我跟你換吧……”
冬青眼睛亮起了。
“換什麼?”
“這個。”老人在身上的破衣服裏掏呀掏的,磨蹭了許久,才伸出手來,攤開在冬青麵前。
冬青還以為是什麼食物,現在對他來說,這就是天了,誰知,他伸長了脖子,卻發現在老頭手裏的竟是半塊玉佩,不同的是,這半塊玉佩被摩挲得油光蹭亮,應該是時時被把玩著,上麵的雕刻也極其的複雜,看不出是什麼圖案,一眼望上去眼花繚亂,好似要把魂都要吸進去了。
但現在冬青肚子餓的好像養了幾十隻青蛙,呱呱亂叫,最想要的,當然是能吃的東西,一見又是這玩意,不由得大失所望。
他苦笑的說道:“你當我傻啊,拿一塊跟你換半塊。我才不要這個……我都要餓死了,你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啊。”
“吃的?”老頭好像對這個詞有些陌生,歪著腦袋想了半響,才恍然大悟的一拍腦袋,興高采烈又開始往身上掏東西。
而這時,冬青突然發現這老頭穿的這一身破爛,看上去很像一件道袍,東一塊西一塊的沾滿了汙漬,但如果仔細瞧,卻會發現這件衣服並沒有破損,甚至在某些時刻,光線照射下來時,還會反射出流光一樣的異彩。
這老頭莫不是附近哪個道觀裏跑下來的瘋子?
“咦?我的丹藥呢?我的丹藥呢?”老人團團轉的在長袖裏翻找,卻始終也摸不出什麼玩意來,想來除了那半塊玉佩,是時時看顧的,其他東西恐怕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喂,老頭,有沒有饅頭、燒餅、果子這些能吃的東西,我可不吃什麼藥,搞不得本來兩種死法,現在又要多出一個毒死。”
“燒餅?饅頭?”老人頭發搖來搖去,“好幾百年前就不吃啦,早就沒有啦,沒有啦,倒是果子嘛……”
冬青翻了個白眼,暗道這老頭真的是瘋得不輕,人哪有幾百年可活的,莫不是千年王八成精,就算是王八,到了這個地界,不被曬死,也被抓去生啖了。
老人四下望了望,蹲下身子輕輕的拍了拍土地,閉著眼睛喃喃的念:“性喜炎燥……千裏大旱……唔……是到了火候了,沒錯!就是這個了!”
隻見他雙手一拍,伸了手就揪住冬青的手臂,不待他多說,喊了一聲:“找果子去咯!”
“誒喲……”冬青被揪著往前撲去,好似要栽入地麵,一頭撞了下去,眼前霎時一黑,不由怪叫一聲,但是奇妙的是,隻聽見耳畔傳來“呼呼”的風響,緊接著“啵”的好似破水而出一樣,眼前重新亮了起來,陣陣的紅光刺得他不由得眯起眼睛,而眼前的景象驚得他目瞪口呆。
“這……這什麼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