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深,處在皇宮最偏僻之地的幽華殿陪顯清冷。隔著高高的殿牆,依然能聽到從裏頭傳來女子的抽泣聲。一陣一陣,仿佛冤鬼低泣。殿中所住皆是沒有子嗣的太妃,當中有的風華正茂,也有容顏半老,都被鎖在這座冰冷的殿中,閑度終老。白日裏尚且能忍,到了寂靜的孤夜,心中悲難自禁,隻能哭泣幾聲,聊作宣泄。幽華殿後有幾間低矮而破舊的平房。那本是作宮女們的住處,隻因十幾年前有宮女吊死在屋內後,常有鬧鬼的傳言,日漸被冷落、空置了下來。
正值半夜,幽華殿內的哭聲漸漸止下,四周靜得聽不見一絲響動。夜風輕輕拂過,樹影婆娑。正在此時,忽聽沙沙的腳步聲傳來,極輕極輕,若不仔細幾乎聽不見。隨著腳步聲的臨近,但見一個帶刀的侍衛,拎著食盒走在寂寞的宮道上。他沒有打燈,隻有個黑影在夜色下緩緩移動。走過幽華殿,轉了兩個彎,最後到得殿後的那片空屋前,駐足停步,四目看了看周圍,神情頗為警惕。見無甚異常後,推開最中央那間屋子的門,一閃身走了進去。屋內沒有點燈,但卻聽到低低的交談聲,仿佛是說著什麼口令一般。緊接著隻聽黑暗中傳來“吱!”的一聲,黑色的地麵上緩緩地開出了一個七尺見方的地道口子,淡淡的光線從那開口處透出。將那個拎著食盒的侍衛麵容映得極為清楚,他衝旁邊兩個看守的人點了點頭,然後沿著地道口一直沿伸下去的階梯走下去。不多會兒,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地道中時,地道口又“吱”的一聲合上,屋內又恢複成一片黑暗,連一絲光都透不出來。
那個地道是一直沿伸到幽華殿底下,越往下走越是開闊。每隔一丈多就有一個壁燈,將過道照得極為明亮。地下潮濕,火光下能清晰地看到過道的牆壁邊上都現出斑駁的黴花來。過道的盡頭乃是一間間被鐵條隔開的牢房,足有十多間。皆是空的,隻有最裏頭的一間似有人住,有叮叮當當的鐵鏈聲傳來。似乎是聽到有人靠近的腳步,鐵鏈聲響得更歡,一個年輕的聲音罵罵咧咧地嚷開:“混蛋,快放開我!皇帝呢?皇帝哥在哪我要見他……”
那侍衛仿若未聞一般,走到牢門前,打開食盒,將裏頭的飯菜依依遞進去,然後又抽出隨身的刀往裏頭推了推。卻在此時裏頭的人一腳掃來“嘩啦”飯菜傾倒一地。牢室內沒有燈,隻能借著過道射進的昏光窺見一二。牢房內桌椅齊備,雖隻有一張木板支成的床,但床上卻有錦被、軟枕。牢內的牆壁上鉗著兩條手腕般粗的鐵鏈,分別扣在牢內男子的兩隻手腕上。那男子赦然正是白丁,他掙紮著想撲上前揪住牢外送飯的侍衛,然而任是他如何努力,鐵鏈隻是嘩拉直響,依舊牢牢地製住他的雙手。手夠不著,隻能掃腿胡踢一氣。那個侍衛似乎也被他這副架式嚇著了,明知他不可能掙脫,還是下意識的連退幾步,道:“白公子,你莫再鬧了。瞧你,飯菜都踢壞了,餓得可是你的肚子。”
“為什麼要抓我?皇帝哥為什麼要抓我?我姐姐一定不知道,她若知道了不會饒了你!快放開我!放開我!”
直到現在,白丁仍未弄明白其中的原由。他隻知道昨天夜晚上,當他從重華殿回到東宮時,看到江華正坐在殿內獨飲悶酒,仿佛是有什麼心事一般。白丁自以為是的認為,江華定是在政事上遇到了什麼難事,心裏頭不痛快。他這段時間與江華相處久了,深覺江華為人不錯,加之又是離憂的親弟,自然也不會對其存有戒心。反倒想替他排憂,遂坐下來勸慰了幾句。再後來江華就邀他同飲,那酒十分烈,他又不勝酒力,幾懷下肚已是頭昏腦暈,倒在酒桌上不省人事。再醒來時就到了這間奇怪的牢房內,雙手還被鐵鏈鎖著,令他的武功施展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