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妄想作奇襲 險遭死亡殃(2 / 3)

彼此都當得上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奇人,四隻眼睛初一接觸,就大致摸清了對方的底細,彼此心裏都存下了相當的戒心。

向陽君一連向前踏進了幾步,白衣老人——崔奇絲毫沒有退縮。

“閣下,”他抱了一下雙手,“幸會了。”

向陽君睜大了眼睛:“你是誰?方才站立在我窗前的人就是你麼?”

崔奇點點頭,道:“不錯,隻是隨便走走,並無打擾閣下之意!”

“哼,說得好!”向陽君冷冷一笑,“事實上,你卻是打擾我了。”

崔奇嘿嘿笑道:“閣下功力不凡,老夫好不欽佩,如有冒犯之意,那也是老夫心存欽佩將閣下誘出,萍水論交而已。”

向陽君那張盛氣淩人的臉上,忽然現出了一絲笑容:“說得好!”

說了這句話,向陽君臉色陡然一變,冷冷地接著道,“不過,這恐不是尊駕的真實意圖吧!”

“嘿嘿!”崔奇向前麵邁了幾步,“年輕人不要動不動就盛氣淩人,老夫確實是一片真心,閣下莫非對老夫這個陌生人還有什麼見疑之處?”

向陽君冷哼了一聲,道:“但願你言出由衷,否則的話……”

崔奇哈哈笑道:“年輕人,你一向都這麼自負麼?須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呀!”

向陽君點點頭:“用不著你來教訓我,這些話我都懂得,還是先請教吧!”

他邊說邊抱起了雙拳。

崔奇搖頭道:“不不不,老夫正有向閣下請教之意!能有閣下這身功夫的人,在武林中當然絕非是無名之輩。”

向陽君道:“我姓金,金貞觀,冀州人,老人家該你的了。”

崔奇猝然間吃了一驚,輕輕地“啊”了一聲,一雙眸子,在對方臉上打了個轉,抱拳道:“失敬、失敬,原來閣下就是新近出道、名滿天下的向陽君,幸會,幸會!”

老頭兒嘴裏說著,著實吃驚不小。

“久仰閣下前此在南嶽論劍時,技壓群雄,一枝獨秀,新領了武林權杖,已是譽滿乾坤的當今武尊,嗬嗬……當真是來頭不小!”

崔奇說至此,連連抱拳,向對方打躬不已。

向陽君輕哼了一聲,道:“聽足下口氣,大有不服之意,金某人此次出道,有會盡天下武林同道的決心,老朋友,你報上個萬兒吧!”

崔奇搖頭道:“那倒不必,老夫這個名字不怎麼響,不說也罷。”

他鼻子裏哼了一聲,又繼續道:“聽閣下之言,倒也是無獨有偶。足下所言,與老夫此行宗旨相仿佛,也罷,咱們就來個不打不相識吧!”

說到這裏,腳下向前踏進了兩步,右手駢中食二指,向著向陽君右肋下就點。

一股尖銳的風力,隨著他遞的指尖,突地點向向陽君“乳中穴”,真有洞石穿木之勢!

向陽君神色微微一變——他已斷定出不是好兆頭,隻是這個節骨眼上,尤其不便向對方示弱。

鼻子裏哼了一聲,突地凹腹吸胸,把上胸吸進了一半尺,同時右手輕起,用“金切手”招式直向著崔奇那雙手上切會。

崔奇冷笑道:“好!”

他手掌倏翻,巧運拇食二指,拿向向陽君的曲池穴。

二人手掌很快地交接在一塊,一合即分。

整個樓舍為之震動不止。

崔奇足尖輕點,斜著身子穿了出去。

“姓金的,你這裏來!”話聲出口,起落之間,已撲向樓下院中。

向陽君“哼”了一聲,壯軀起處,飛星天墜般地落了下去。看起來,二人落勢像是平排同墜。

待到雙方身子一經站定,卻是臉對臉。

“老頭兒,你欺人太甚!”

話聲出口,向陽君身軀霍地向下一坐,右手五指箕開,用五指燈燦絕招陡地直擊崔奇的臉部。

崔奇啞聲笑道:“好招!”

他不退反進,身軀霍地前挺,右掌也學樣兒張開五指,驀地用力擊出。

隻聽得“叭”的一聲,兩隻手掌竟然迎在一塊了,十指力合之下,兩隻手掌緊緊相貼著。

彼此的身勢,都似乎搖動了一下,卻都保持著平靜。

如果僅僅由他們相接的一雙手掌上,簡直看不出什麼名堂。然而,如果能夠注意到他們佇立在雪地裏的一雙腳步,那就有文章了。

他們雙方對麵而立,身輕似羽,四隻腳浮立在厚厚的雪麵上,足下白雪不曾陷下絲毫足印。

隻要觀察到他們彼此這一身輕功,便可知道兩人的一身內功已至登峰造極的地步。

兩隻手掌緊緊相貼著。

崔奇臉上顯現著一絲微笑,一雙細長的眸子眯成了兩條縫,卻由那雙細縫裏閃爍出灼灼精光。

向陽君卻是表情儼然,絲毫不形於色。

這個樣子,他們足足相持了有小半盞茶的工夫。忽然,雙方同時把身子向下一矮,像是彼此商量好的一樣,同時把手掌撤了回去。

激烈的戰鬥,就在這一刹間,展了開來:向陽君往左麵轉,崔奇向右麵旋。

兩個人在疾轉一圈之後,倏地會合到了一起。

向陽君猝然雙手齊開,拉開了大鵬雙展翅架式;崔奇右手直豎起來,比了個直劈之勢。

兩個人不等招式遞出去,卻都忙著收了回來。

野鶴崔奇一聲低叱,霍地向前一個躍進,下身盤足,“唰”一腳直往向陽君足踝上掃去。

向陽君騰身一躍,拔起了數丈。

野鶴崔奇亦緊跟著拔身而起。

夜空裏,兩個人就像是衝霄而起的一雙大雁。

霍地,他們雙方迎在了一塊,淡月稀星之下,一陣子糾纏疾滾,天星飛墜般地直落下來。

在將落未下的一刹之間,他們竟然相繼向對方發動出快速的殺手,都約莫遞出了六七招之多。

緊接著,二人同時落了下來。

像是分飛的一雙燕子,一個東、一個西倏地分了開來。這一次接觸,似乎是頗具實力的一次接觸。

他們分開後,兩個人站立的方位,恰是這片場地的兩個邊端。雙方距離,約在六七丈左右。他們遙遙互望著,誰也沒有先開口說一句話。

甚久之後,崔奇才緩緩地抱了一下拳:“領教了……”

向陽君也緩聲道:“好說,足下功力之高,是我此次中原之行,所遇見甚為傑出的幾個人之—……”

才說到這裏,崔奇忽然仰麵向天,“哈哈”笑了兩聲。

向陽君神色一凝,道:“足下因何發笑?”

崔奇笑聲一斂,道:“金小友,你對老夫的盛譽,卻是大大的不敢當。”

他麵色一整,冷峻地道:“老夫對於你此行也略有所聞,希望你在這兩湖地麵上僅屬過境而不會盤恒甚久,否則隻怕彼此有點不大方便。”

向陽君冷哼了一聲,道:“聽你的口氣,想必是不容我在此立足了?”

崔奇嘿嘿笑道;“不錯,就是這個意思。”

向陽君神色一凝,搖著頭冷笑道:“不,金某人生平有一忌諱,那就是絕不受人要挾。”

“這麼說,你是存心與老夫蹩一蹩了?”

“老人家你看著辦吧。”

“你不妨再想一想。”崔奇冷笑道,“這漢中地麵上,是容不下你這一號的!”

向陽君搖了搖頭,道:“我看還不至於吧!”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崔奇冷森森地道:“小夥子,天下地方大得很,你還是到別處去吧,這裏容不下你!”

“哼哼……”向陽君發出了一串冷笑,道,“那麼,我就多住一天,在這裏住四天。”

崔奇怔了一下:“好吧,四天就四天,我等你四天。”

“對不起!”向陽君改口道:“那我就住五天!”

崔奇挑動了一下眉毛:“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不!”向陽君道:“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崔奇寒聲道:“這麼說你是要接著我的了?”

“隨時奉陪。”

“好……”崔奇怪笑了一聲,“你等著吧,我一定來。”

向陽君笑道:“不僅是你的人要來,你的東西也不要忘了一塊拿來。”

“啊——”崔奇頓時神色一震,倒退了一步,打量著向陽君,“看起來,你是有所為而來了。”

“這還用得著說嗎?”向陽君笑了一下,“如果金某人這雙招子不空,那件東西八成是落在了老朋友你的手裏了。哼哼……老朋友,你怎麼拿的,我希望你怎麼給吐出來,我等著你。”

崔奇獰笑了一聲:“好,小子,你等著我的吧,我走了……”

他霍地騰身而起,直由向陽君頭頂上掠了過去。在經過對方頭上的一刹那,驀地身子向下一沉,飛出右足尖,直點向陽君眉心“祖竅”。

這一手卻是出人意料,又快,又準,又狠。

隻是向陽君已經注意到了對方有此一手。

如此,就在對方快速的身手裏,即他右手驀地向空中抬了一下,手指和腳尖經過巧妙地接觸,二人即分了開來。

崔奇的身子,極其輕巧地落在了對麵瓦脊上,隨即發出了一聲狂笑:“好小子,真有你的,你等著瞧吧!”

人影略閃,夜色裏有如長煙一縷,瞬息間消逝無影。

向陽君微微呆了一晌,冷笑著轉回房中。

紙窗上有人輕輕彈了一下,郭彤應了一聲,匆匆上前打開來,白影略晃,崔奇掠窗而入。

郭彤隨即關上了窗戶。

崔奇的聲音說道:“點著燈,不要緊!”

郭彤答應了一聲,亮著了火折了,頓時房子裏大放光明,看見那個白衣老人臉色有異,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

燈點著了,熄了火折子。

郭彤退向一旁坐下來,道:“老人家,你怎麼這麼久才來,莫非跟那小子照了臉了?”

“豈止是照了臉,”崔奇冷笑了一聲,“我們動了手。”

“啊!”郭彤吃了一驚,“你們動手了?”

崔奇點了一下頭,抬起手來,指了一下桌上的瓦壺:“喂,給我弄碗水來!”

郭彤應了一聲,倒了一碗茶,雙手捧上。

崔奇接過了喝了兩口,放在桌子上,從身上摸出來一個木製的藥筒,由裏麵倒出來一粒黑色的藥丸吞到肚子裏?

“你老這是怎麼了?”

郭彤在一旁看得有些兒震驚。

“沒什麼!”崔奇搖搖頭,“現在已經不礙事了。”

他那一雙驚異的眸子裏,閃爍著炯炯寒光,道:“哼,我就不信……終日打雁竟會叫雁嘴啄了眼!”

郭彤訥訥道:“老前輩,這個向陽君端的可不好惹!你老人家可要千萬提防著點兒啊!”

“向陽君?”崔奇偏過臉來打量著他,“你也知道他?”

郭彤苦笑一下:“豈止是知道他!就是燒成了灰,我也忘不了他……”

“嗯,”崔奇注視著他,“是怎麼回事?聽你口氣,你和他之間好像還有梁子?”

“唉……這個……”

提起這件事,郭彤可是感觸良多:“你老人家也就別問了,這件事說來話長。總之,我們是死冤家、活對頭,一照了麵,非得死一個才成,這死人八成兒是我。他功夫太高,我簡直連他身邊也挨不上!”

崔奇翻了一下眼皮:“真有這麼大的仇麼?”

郭彤又歎了一聲,往事如煙,可真應上了不堪回首那句俗話了。

“老人家,你們真的動了手了?”

“那還假得了?”

“結果怎麼樣?”

“怎麼樣?”崔奇苦笑一下,“勉強稱得上不分勝負。來,小夥子,你把燈過來,瞧瞧我這隻‘尊足’要不要緊,你就知道了。”

他說著,把右腳蹺了起來。

郭彤莫名其妙地把燈靠近了那腳。

崔奇呲著牙,先解開了緊束在足踝上的紮腿,脫下了布鞋,裏麵穿著藍布長襪子。

“哼,好小子!”

他一麵說著,往嘴裏麵吸著氣。那樣子像是忍著痛,等到他脫下了襪子,郭彤嚇得抖了一下手,差一點把燈給砸了。

敢情崔奇那隻腳,整個的腳背上,都現出一片黑紫顏色,腳麵腫泡泡的。

看到這裏,崔老頭子臉上驀地罩起了一片陰森,鼻子裏長長地哼了一聲,即把襪子穿上。

“你老這是怎麼了?”郭彤戰驚驚地道,“受傷了?”

“嗯。”崔奇用手撫按著受傷的那隻腳,臉色很難看。他不時地眨動著眸子,像是在運思著什麼。

郭彤由於對向陽君這個人有著特殊的記憶,見狀頓有所悟。

“啊!”他吃驚地道,“看情形,你老人家大概是中了他的太陽神功吧!”

“太陽神功?”

崔奇顯然為之一驚。

郭彤連連點頭道:“老前輩你莫非還不知道?這個人最出名的功夫,就是太陽功。

不過,奇怪……據我所知,這門功夫好像應該是在太陽底下才可以施展……晚間怎麼會……”

崔奇道:“你說得不錯,太陽功,不錯……”

崔奇連連點著頭,像是茅塞頓開。

他冷笑了一聲,點頭道:“天底下也隻有這種純陽的功力,能夠破我的混元真氣,我原先還在納悶,你這麼一提,倒是解開了我的謎結了。”

郭彤怔道:“可是太陽功,不是必須要在太陽底下才可以施展麼?怎麼……”

崔奇搖搖頭:“不然,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冷笑一聲,喃喃道:“晝吸日菁,蓄之海底,可暖百穴,雖隆冬寒夜,赤膊去衣而不覺其寒,用以製敵,枯其精脈,凝其血,摧其五行而製死……”

說到這裏,他忽然頓住了話聲,苦笑道,“這就不錯了,這就是太陽功,運之於掌謂太陽掌,運之手指曰太陽指。”

他倒抽了一口氣,咬了一下牙,又道:“好厲害的太陽指!老夫今夜總算見識了。”

郭彤驚道:“要不要緊?”

崔奇苦笑道:“無妨,要是換另一個人,隻怕這時早已無命,而我練有洗筋易髓之功,倒可以平安無事。哼,這一點也許是那個向陽君事先沒有想到的!”

郭彤總算把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可是……你的傷……”

“這隻是一時氣血不暢,他的純罡指力傷了我的‘鷹白’穴門。他雖施展了太陽功力,卻並沒有收到他所預期的效果,不過……”他微微一頓,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又道,“話雖如此,這個向陽君的功力著實不得了——真可以稱得上是我生平第一大敵了……”

他一麵說,頻頻冷笑不已,隨即端起了麵前的一碗白水,一飲而盡。

“小夥子,”他把身子倚向牆角,訥訥道,“你可是看見了吧!這個天底下,到處都有能人異士;你厲害,人家比你更厲害……老夫這一次出來,總算遇見了厲害對手。

哼哼!”

一連哼了幾聲之後,他瘦削的臉上帶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像是向陽君適時地出現,正好符合了他潛在的願望。

郭彤甚為擔心地道:“這個人心狠手辣,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老前輩你對他可要千萬小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你老人家還是忍下這口氣算了。”

崔奇冷冷一笑道:“你知道什麼?其實,我與他並無仇恨,隻是遇上了,總要見個真章兒。”

微微頓了一下,又訥訥地道:“我已給了他四天時間,四天之內要是能知趣地離開漢陽,我也就省了事,絕不會去找他麻煩。”

郭彤皺了一下眉:“可是他要是不離開呢?”

“那他是存心給我過不去,說不得我們就得見個高下了!”

郭彤道:“可是,你老人家有把握勝過他麼?”

“這個!”崔奇冷冷一哂,道,“到時看吧,現在還不知道,到底鹿死誰手。”

郭彤不再說什麼,一雙眸子緩緩轉著,心裏情不自禁地暗忖著:“這個老人家到底是誰?看他武功的確不弱,較之已死的靜虛老方丈也不遜色,說不定向陽君此行遇見了他,才算是遇見了真正的對手……”

轉念又想:“說不定這個人武技高超,向陽君不一定能勝過他;果然如此,豈不正合了我的心願?我又何必苦苦予以阻止?”

這麼一想,覺得甚是有理。

然而,有些話他卻不得不予以點醒。

“老前輩武功蓋世,說不定對方向陽君這個人不是你老人家的對手,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