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除了這些,更重要的環節是得包餃子。天津人的三十餃子餡必須是津味兒素,裏麵配料兒是香幹兒、麵筋、綠豆芽兒、紅粉皮,攉上醬豆腐和芝麻醬,當大年三十十二點兒的鍾聲響起的時候,全家人一起吃上一口津味素的過年餃子,意味著來年素素淨淨、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吉祥如意、紅紅火火。
餃子餡也提前攉好放到了冰箱裏。老兩口又開始準備貼春聯兒、貼福字兒和吊錢兒。春聯和福字都是宋建國和兩個雙胞胎大孫子們一起寫的。老宋家這吊錢兒必須是紅紙雕的吉祥話,今年胡偉紅特意選的是,合家歡樂、財源廣進、出入平安和五福臨門。其實錢不錢的都往後靠,最渴望都就是一家子和和美美,平平安安。
宋建國對老伴兒周偉紅說:“要我說這吊錢兒,福字兒嘛的,等下午兩孫子來了一起貼。你趕緊洗澡去,好家夥,就您過年這全套的大澡沒兩小時玩不了事兒。別等那四口都到了,我們所有人都站陽台上眼巴巴地瞅著澡堂子。”
宋姥姥有個習慣,三十這天的大澡必須去外麵洗,讓浴池的專業搓澡師搓澡,把一年的疲憊和灰塵都認認真真地洗幹淨,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和根深蒂固的思想改不了。眼見著老伴兒拎著包兒下樓了,宋建國趕緊掏出手機給女婿打了過去。
張冀說:“爸,我再勸勸喜樂,其實住酒店挺好的,一年就一個三十初一,別惹得大家不痛快,我們今年初二給你們拜年去。”
宋建國想著老伴兒的脾氣和不愛說話卻愛撂臉子的兒媳婦,還有戰鬥力是把閨女和兒媳婦、老伴兒綁在一起也不如的親家母。
宋姥爺心虛了:“那,也行吧!”
話音未落,就聽宋喜樂在旁邊發脾氣:“過年住酒店,我是孤兒嗎?”
“那就趕緊回來吧!”宋建國從小就是女兒奴,別說孩子可憐什麼的,他也是真想閨女啊,如今還有個軟萌萌的外孫女,電話裏聽一句姥爺,心就化了。
宋姥姥剛到浴池門口,大孫子打電話過來,說自己和哥哥都想吃蜂蜜雞翅,爺爺奶奶總怕雞翅裏有激素,今天過年一定要吃。周偉紅想著家裏沒準備雞翅,得趕緊去市場買,她澡也顧不得洗了,急匆匆往回奔。等宋偉紅從菜市場回來,就看到老伴兒手裏拎著大包小包,咧著大嘴往樓棟裏走,那陣仗跟搬家似的。
宋家住的是天津和平區五大道附近一個小洋樓內的房子。六十多年前,宋建國就是在這裏出生的,後來為了方便照顧老人,他和胡偉紅又把隔壁的單元買下來了。如今老人不在了,兩個小單元重新裝修打通了,雖然加在一起也沒有多大麵積,但是比過去年間兒的居住環境可是好多了。他總跟朋友們說,人得知足,不能總是一山望著一山高,過去哪能想象過上今天的好日子?
其實宋建國一到過年就想起自己剛結婚那會兒沒房子。一個小單元裏住著父母、大姐、小妹還有沒出嫁的大姑,過年的時候別提多熱鬧了。如今自家房子比那時多了一倍,自己的女兒連過年也不能來了,這是哪門子的媽媽例兒?
“三十看娘家燈,娘家兄弟窮一生。”宋姥姥心肺炸裂,“這規矩不是我定的,全中國都有這說法。你兒媳婦娘家有多刺兒自己沒數嗎,到時你提籠架鳥兒跑了,我一個人麵對。還有你那兒媳婦,有事兒不對話,光擺臉子,我受的了嗎?”
宋姥爺攔著老伴兒不讓她衝進去給女兒女婿沒臉。他平日裏慣著閨女也慣著老伴兒,可這會兒他就想硬氣一把:“這例兒愛哪有哪有,我們老宋家沒有,我爸活著都時候,我大姑一直在我們家過年。我窮了嗎?”
“你發財了嗎?”宋姥姥嗓音高了八度,“你要造反是吧?我看這年你是不想過了?”
他們是半入土的人了,怎麼都無所謂,現在是為了兒子、兩個孫子,是怕兒媳婦不樂意,怕大過年的搞不和睦,她又不是為了自己。宋姥爺看老伴兒真動氣了,趕緊認慫:“想過,必須想過!”
“你給我一個放他們進去的理由,要不今天年就別過了!”
宋姥爺眼珠子左轉右轉,忽然晃了晃手裏的紅塑料袋子,裏麵是閨女帶來的財神:“閨女帶著財神進家門,我能拒絕嗎?”
宋姥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