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皮泥?你捏的是藍色的魚?是我——藍虞兒?”藍虞兒費了半天力,才不敢置信地轉頭看著他。
邵洛的眉頭舒展開來,他的眼瞳依然深邃而美麗,還有些令她覺得陌生的溫柔繾綣,此時此刻,映在他瞳孔裏的,隻有呆若木雞的她,緩緩地,他點了下頭。
她在做夢嗎?
真的像一場夢境,邵洛會辛辛苦苦捏著她名字諧音的小東西?
“為什麼要捏我的名字?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藍虞兒疑惑地、忐忑地、惶然驚喜地問他。
邵洛眼光脈脈地望著她,望得她心髒怦怦跳,情不自禁隱約憧憬起什麼來。
胸口熱乎乎地,探探身,藍虞兒親了他一下,他顏色竟不稍變,沒有一丁點驚訝或者厭惡的表示,甚至還微笑了一下——太奇怪了。
好一會兒,邵洛才疲憊地閉上眼睛。
心裏清楚他一定累了,需要休息,可還是有狠狠抓住他肩膀,強令他睜眼,逼迫他說清楚的衝動。然而,她終究對他做不出那樣的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身畔漸漸傳來男人平緩的睡眠呼吸聲,藍虞兒則徹底陷入了無邊無際的胡思亂想中,這一夜,注定無眠。
曾經交往過的兩年,邵洛沒有愛過她,隻是利用,那麼現在呢?他是不是有一丁點在意她?如果手術成功,他變成原來的邵洛,跟她還有沒有那麼一丁點可能性?
天邊漸漸露出一抹灰白色,在這混沌不明的黑夜與黎明的交界,藍虞兒被思緒的網困住,掙紮不得。
而此時此刻,邵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好夢正酣。
邵洛又住進那家醫院,隻不過換了間病房。
藍虞兒沒有問邵洛,現在的她,對他而言算什麼?他捏的橡皮泥又意味著什麼,他究竟什麼時候恢複了神智,又是怎樣看待她……那些她渴望知道又害怕知道的答案。
他們告訴她,邵洛恢複的可能性很高,他的意誌很堅強,並且身體複原能力很好。
藍虞兒自己也不明白,應該為他慶幸,還是捶胸頓足、暗地裏嚎啕大哭。手術整整做了十幾個小時,醫生走出來以後通知她,手術很成功。
“去看看他吧,狀態比我們預期的還要好。”秦艾說。
“徹底恢複了嗎?”
“差不多……隻是時間問題。”
藍虞兒沒再說話,轉身,向電梯間走去。
“虞兒!”秦艾抓住她手臂,“你不想見他嗎?”
“我想,”藍虞兒坦白,“可我不知道他想不想見我。”不再需要她的邵洛,還會想見到她嗎?
“去看看就知道了,”秦艾握住她手臂的手緊了緊,凝望著她,“不要逃避,麵對麵跟他講清楚,然後再做決定。”
藍虞兒茫然地問:“講什麼呢?”
秦艾被她的問題愣住了。
“告訴他,在他受傷的時候,隻有我在他身邊不離不棄地照顧他,他欠我的,”恍若自言自語般,藍虞兒低聲絮語,“然後,再跟他做一場交易,讓他報答我,給我自以為是的愛情?”
她茫然地、無助地神色讓秦艾心髒重重地擰了一下,緩緩開口:“虞兒……”
“再等等吧,等他徹底恢複——起碼等到他考慮清楚的時候。”藍虞兒盯著自己的腳尖,低喃。
一個月後,藍虞兒才走進邵洛的病房。
她在給他時間,心理和生理上徹底複原的時間。
秦艾說他很好,恢複得相當好,比預計還要好。
加護病房裏很安靜,隻有他一個人,悄無聲息。
藍虞兒躡手躡腳地進去,把買來的營養品放在一邊,隔著幾步遠的距離,看著病床上的男子,閉著眼睛,似乎睡得正熟。
貪婪地看了一會兒他的臉,不想吵醒他,藍虞兒猶豫著轉身,剛要離開——
“誰啊?”略帶嘶啞的聲音。
藍虞兒一驚,雖然秦艾說過了,還是吃驚他複原的速度,那語氣恢複得很像他。
“是我。”心髒一下子懸起,藍虞兒磨蹭著轉過身,慢慢走到他床前,想了想,補充,“藍虞兒。”
“藍虞兒。”他重複,語調緩慢低沉,看著她的眸光平靜又冷淡,沒有激動、沒有喜悅,連偽裝的興奮也沒有,淡漠得近乎疏離。
藍虞兒搖擺不定、惶惑不安的心終於墜落到冰窟,哄她的,什麼橡皮泥、什麼溫柔的眼神、什麼主動親近她的手……都是哄她的。
當時他孤立無援,哄著她照顧他、伺候他。
這個認知早就有了,但,來之前,還是隱隱地懷揣著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