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未時，正是天熱的連狗都不出門的時節，樹上的蟬還在拚命“知了、知了”地叫著，和著學堂裏的讀書聲，竟成了一種催人昏昏欲睡的節奏，
“叭”的一聲，戒尺敲在頭上的聲音讓學童們的精神不由一振，讀書聲驀然大了起來。
魚小毛伸手摸了摸並不太痛的頭，對著已轉身走過的周先生吐了吐舌頭，接著還做了個鬼臉。魚小毛長著一對濃眉，濃眉下麵卻是一雙小眼睛，大鼻頭微微有點朝天，身著一襲青色學童衣裝。這魚小毛也算是先生的得意弟子了，但卻一直不能讓先生十分滿意，尤其是在自修朗讀時，經常打瞌睡，在學業上不能用上全部的精力。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周先生揮揮手道：“大家都回去吧，記得多幫家裏大人幹點活。魚小毛暫留一下。”
十來個學童一一向先生施禮告退後，周先生走到魚小毛麵前問道：“小毛，昨日教你的詩你可記住了？你背來我聽聽”
魚小毛站起來道：“請先生指點。”然後神色悠然地朗吟道：“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周先生微閉雙目，手撫頜下的短須，點頭道“好，好，好個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李太白這首《客中行》當真是寫盡江湖落魄人的辛酸了。”
這周先生在淺水村設館授徒，至今也已滿五年了。村裏人從來沒有見過他有什麼親友往來，也沒有發現他回家過年節。
就在四年多前，魚小毛八歲時，剛剛上學堂才半年，到了年關，學堂裏放了假。年前臘月二十七，魚小毛拿著母親準備的年禮到學堂裏給周先生送去，剛到學堂門口，就聽到裏麵有響動。魚小毛進去一看，居然是周先生，隻見他滿身血跡，昏迷在地。魚小毛急忙把周先生扶到裏屋的床上躺下，剛要回家去叫自己父母，卻被醒過來的周先生叫住，並告誡他不許將看到的告訴別人。在周先生的吩咐下，魚小毛幫周先生清洗了血跡，換了衣物。還好，魚小毛從小見慣了父親收拾打回的獵物，心裏並不特別害怕。
第二天一大早，當魚小毛偷偷拿了父親秘藏的金創藥來到學堂時卻發現周先生正趺坐在床上，頭上熱氣騰騰。後來，魚小毛才知道周先生是在運功療傷。
事後，周先生感念魚小毛的幫助，教了他一些簡單的練氣法門，要他每天睡覺前和早起時各練習一個時辰。教過他之後就再也沒有過問。而今，小毛每次練功時總能感到下腹裏麵有一團熱氣，好象是一個小老鼠在跳動，練完後感到全身清爽，好象有使不完的勁，這兩年來從來就沒有得過什麼頭痛腦熱，傷風liu涕之類的。魚小毛也曾流露出拜師學藝的想法，但周先生一直不置可否。
再後來，魚小毛慢慢知道了周先生名叫周韜，但對關於他的其他事，周韜再沒有告訴魚小毛，尤其對那次的受傷更是絕口不提。
周先生似乎還沉浸在對古詩的回味中，許久才慢慢張開雙眼，看著魚小毛沉吟了一會兒道：“小毛，最近我有事要離開幾天，你幫我告訴其他同窗吧。”
接著又有點遲疑地道：“要是七天以後，我還沒有回來，我房裏的東西你收拾一下吧。”
魚小毛摸摸鼻頭有點詫異地問：“先生，你有什麼事要那久，還說回不來？”
“這你就不要問了。”周先生瞪了魚小毛一眼。“時候不早了，你回家去吧。”
看著魚小毛快要走出學堂門了，周先生又叫住魚小毛道：“小毛，以後無論做什麼事，都要一心一意，你雖然天資聰穎，但性愛偷懶，整天又嘻嘻哈哈，將來怎麼能幹大事。”
“噢。”魚小毛答應了一聲，一邊走一邊心裏嘀咕。“幹什麼大事，當將軍嗎？修神仙嗎？”想著蹦蹦跳跳走出學堂，徑直回家去了。
回到家門口，魚小毛大聲叫“娘，我回來了。”道著就走進了家門。
一個四十多歲，麵目和藹的農婦在在院子裏喂一群嘰嘰喳喳叫喚的花母雞。聽到叫聲回頭道：“小毛，回來了。今天沒有再惹事吧？”
魚小毛道：“娘，那次是顧富貴那小子在路上欺負人，我才……”
“孩子，民不與官鬥，窮不與富鬥，我們惹不起人家，那次你都吃了虧，我們還不是賠了人家一兩二的湯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