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碎瓷 (1)(1 / 2)

虎子再一次沉默地看著可可的時候,可可的淚仍在不可遏製地流,流了一臉,又順著脖子漫延開來。在淚的衝洗中,她瓷胎一樣瓷實而細白的臉淒楚而動人。可可雖然懷孕五個月了,但身段依然苗條,隻是小腹部微微凸起,拱起一個圓而小的弧度。在青色衣裙的包裹下,玲瓏有韻。

虎子看著她身體的美妙與溫婉,卻無法突破她個性的堅硬與固執。他們就那樣對立而無奈地互望著,誰也無法靠近誰。誰也無法說服誰。

討厭的LUCK一下午都在狺狺地叫,那隻畫眉也在籠子裏焦躁地聒噪,以致於聲音都失去了往日的清麗與水脆。

最終,是可可哀怨而絕望地轉過身,結束了這次無聲的角鬥。

虎子在心中重重地歎了一聲氣。

他還沒有做好進入二人世界的準備,誰知五個月前,婚姻卻不由分說的跑進他的小院子。他身體上的某一感覺,始終在沉睡,迷離地不能接受身邊睡著另一個人的現實。

他想把手重新撫上可可弱嬌而沉靜的雙肩,告訴她:“再等幾年,我想回來的時候會回來的。”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他沒想過結婚,更沒有想過當父親。他這次回來,方看見可可忽然大起來的肚子,才知道可可已經懷孕五個月了。他要做父親了。孩子,又在不能預知與不能計劃的情況下,忽然地跳進他的生命。

他又不得不在幾天內一下子長大起來。

他二十六年的歲月,在此時才顯出沉重。這副擔子,可可信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毫無設防的他,被壓得一個趔趄,差點跪在地上。

五月的映秀鎮,潮熱悶人。小房子的氣壓,在二人的冷默對立中,更加壓抑難耐。LUCK窒息得再一次狂躁地叫著,狠命地扯著他的褲角。他想不到LUCK的力氣這樣大,不過一隻小小的寵物狗,卻在他試圖邁出一條腿時,將他傾斜的身體一下子拉倒了。

倒下的一瞬,他不可饒恕地碰倒了那隻青花瓷瓶。那隻對於可可與他而言,極其重要的青花瓷瓶。

那一個破碎聲音極大。

“砰————”

可可帶淚的眼睛與滿是水痕的臉猛地扭過來,震驚地麵對他:

“你……”

“我……”

一地的青花瓷碎片。有大片的,斷裂處翻著白茬,叮叮咣咣滑過木質地板,然後停在某一處不停地搖晃著;有小片的,嗆嗆啷啷地甩出去,飛到沙發下,床底下,然後靜躺著不動了。

看著淋漓地泄了一地的殘渣,虎子不知所措。

他無法解釋這一致命的失誤。

虎子不知道,這一失誤是多麼致命的失誤。他也不知道,這一失誤改變了很多人的一生。當然包括可可的一生,包括虎子的一生。包括可可肚子裏孩子的一生。

LUCK此時更加頻繁,更加用力地扯他的褲腿,畫眉鳥的叫聲越發急切與惱人。

LUCK是一隻白色直毛遮目狗,它的名字是可可起的。她說希望這隻在路上撿到的流浪狗能給他們帶來好運。幾個月來, LUCK一直陪著孤獨的可可。而虎子,一直流浪在不同的大山裏。他喜歡登山,喜歡暴走,喜歡一切未開發的野山或最原始的村落。唯獨不喜歡靜靜地呆在家裏。他不是不願陪可可,隻是停不下來。

同樣,可可隻喜歡在各種自製的形狀各異的泥質瓷器坯胎上畫不同的圖案,安靜地,無聲地畫。她最大的快樂就是將這些她畫了圖案的素色坯胎經烈火的焚燒後,變成一隻隻妙不可言的青花瓷器。

虎子與可可之間的戰爭,也許是必然的積累後偶然的爆發;也許隻是源於LUCK連日來狺狺的叫,叫得人煩躁;也許怪天氣,莫名地讓人狂躁,連心如止水的可可也在這外界的幹擾下失去了水般的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