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門外,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著,連手上捧著的水杯都顯得有幾分滑稽。
坐在輪椅上的那個男人轉過身,對她微笑,“向曉。”
手指微微顫抖,玻璃杯從指間滑落,應聲而碎,濺了她滿身的水漬。
恍若被驚醒,她訕訕地撥了撥頭發,“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沒兩天,聽說你在這裏教書,就來看看你。”他看著她,笑容溫和,“可以請你吃午餐嗎?”
向曉“哦”了一聲,轉身向辦公室裏走去,想起什麼又轉身對他說:“等我一下吧,我打掃一下。”
簡頎點點頭,看著她拿出掃帚將破碎的玻璃掃進垃圾桶,又拿了拖把拖了地,一旁的王主任都替她急了,“向老師啊,你不拖這地自己也會幹的。”
向曉笑著說:“也沒耽誤多少時間。”
又拿了包,向曉才走出來,很自然地推著他的輪椅,“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簡頎用她的話來回答她:“也沒耽誤多少時間。”
向曉笑了笑,“你想去哪裏吃什麼?”
“你平時在學校吃些什麼就吃什麼吧!我不挑。”
向曉平時在學校也是用學生食堂,盒飯蓋澆飯炒飯的應付,現在又值吃飯高峰期,當然是不能帶他去的,便出了校門在外麵找了家館子,將菜單推到簡頎麵前,“你想吃什麼?”
簡頎喝了一口茶,“你點吧!”
向曉也不客氣,點了四菜一湯,又問:“喝酒嗎?”
“清水吧!”他說。
兩人靜靜地吃著飯,偶爾會閑閑問上一句話,也是極自然的,竟像是從未分開過一樣。
其實是有不同的,像她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哄著他開口說話。
有些時光,過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吃完飯結賬的時候,簡頎攔住向曉準備付賬的錢包,“說好了我請你吃飯的。”
向曉也沒堅持,便靜靜坐在一旁看著他拿出兩張百元鈔票,結賬的時候那不滿二十歲的服務員小姐明顯地臉紅了一下。
向曉就輕輕地笑了。
簡頎回過頭來挑眉問她:“笑什麼?”
向曉推著他往外走,笑裏似乎帶著甜蜜,“剛剛那女孩看你臉紅了。”
簡頎輕輕咳嗽一聲,“我怎麼沒看到?”
“我看到就好了,這說明我們簡頎越來越有男人魅力了。”
這樣親昵的話就那樣自然地說出來了,兩人都有些怔愣,向曉有些尷尬,指著天空說:“哈,看,灰機。”
簡頎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轉過頭來奇怪地看著她,“什麼?”
向曉嗬嗬笑著,肚子裏把於飛那家夥咒罵了不下百遍,果然和那家夥在一起久了,她智商也變弱了。
“你下午有課嗎?”
“兩點鍾有一堂課,我送你……”
“我等你。”簡頎笑著打斷她,“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們學校,你帶我逛逛吧!”
“可是我那堂課要上到三點四十。”
“我可以到你們教室旁聽嗎?”
向曉想了想,“好吧!如果你坐得住的話,我今天要講的是《詩經》,學生們都覺得枯燥的。”
“沒關係。”他笑著說,陽光下笑容明媚,沒有一絲的陰霾,像極了他,又不像他,向曉有些恍惚。
他們上課的教室是可以容納一百人的階梯教室,簡頎坐在最後一排,向曉還特地給他弄了一本《詩經》讓他看著玩兒。還差十分鍾到兩點,學生們都陸陸續續地來了,簡頎這時才發現,原來後麵的位置是十分吃香的,看起來大家都是稟著能往後坐就盡量往後坐的原則。
許是因為他的生麵孔,許多學生都好奇地看著他,他都隻是回以微笑。
不久上課鈴聲就響了,向曉將擴音器戴在衣領處,象征性地說了句:“上課了。”
她上課時說話的聲音會比平時要脆一些,用的普通話咬字也比平時要清楚,但顯然沒有起多大作用,學生們還是嘰裏咕嚕地說著閑話。
她也不以為然,自己講自己的,說實在的,這種環境下即使想要認真聽課也有一定的難度,哪裏像當年他們在Z大,上課的時候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被教授抓個正著。
簡頎隨手翻著手中的詩經,這本書似乎是她用過的,有些字句被劃上了紅色的線條,第一頁是《詩經·風·周南》的《關睢》,這是許多人都耳熟能詳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那個“好”字上麵用拚音拚出來,“hao”,“a”字上有個小小的勾勾,所以這個字應該念三聲,旁邊還有注解:“形容詞,好的伴侶。”
心裏慢慢有一股暖流,這是她曾經細心做過的筆記。
一頁頁地往後翻著,有一首的名字是《簡兮》,因為那個“簡”字和他的姓氏一樣,他難免多看了兩眼,“簡兮簡兮,方將萬舞。日之主中,在前上處。”翻過一頁,後麵還有解釋,此人相貌真威武,他正率領幹威舞。太陽中天正當頂,他還舞在隊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