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飯廳這邊廂,氣氛融洽萬分;而客廳那邊卻是雞飛狗跳,鬧得不可開交。
白奶奶見白爸爸油鹽不進,不論她如何撒潑打滾尋死覓活的,他都始終不願意鬆口答應。她又氣又惱,她隻能緊鎖著眉頭,一手按在心口上,那雙眼睛好似銅鈴那般又大又圓,正憤恨地死死瞪著他。
突然,白奶奶把臉一抹、心一橫,渾然變了另一張嘴臉。
但見她雙膝撲通一聲,猛地跪倒在地,緊接著便雙拳使勁捶打著大腿,嚎啕大哭起來:“就當媽求求你!求求你幫幫你的親侄兒吧!要不是你爹死得早,你媽沒本事,哥哥又沒用,也用不著全依仗你一個人……家裏就你一個最有出息的,兒呀!你不能那麼狠心啊,媽現在就跪你了,就給你下跪了——”
說完,她又出人意料地高舉雙手,左右開弓,狠狠地扇著自己的耳光。
這行雲流水的操作看得眾人一陣驚慌!隻見白三叔彈簧般迅速從沙發裏彈起,一個箭步衝上前作勢想要把老母親扶起。
白大伯則是滿臉驚愕,忙裏忙慌地拉扯著白奶奶粗壯的臂膀,極力製止她自殘的行為。
而三個孫子也飛也似的朝她奔來,邊高聲喊著“奶奶!奶奶!”,邊緊緊圍繞在她身旁,好一副孝子賢孫的模樣!似乎他就是那個十惡不赦、多餘的人。
白大伯喘著粗氣就連麵部的五官也扭曲了,他眼底溢滿痛苦與不甘的神色,氣急敗壞道:“弟弟!你看不起哥哥我不要緊,但是媽媽都跪在你麵前了,你受得起嗎?你就這麼的鐵石心腸,這麼不孝,連家裏人你都不要了是吧?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心裏隻有你那個冷血無情的王瑤君,好一對豺狼虎豹的夫妻,對家人都是如此的冷漠!”
電光火石間,白爸爸竟然當著眾人麵前,也毫不遲疑地和白奶奶麵對麵跪了下去!這出乎眾人意料的動作也一下子唬住了白老太太,她慌亂地看著他,手上的動作也隨之停下。
他額頭的青筋暴突,臉色陰沉得可怖,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眼眸裏還泛著淩人的寒意。
他死死攥著雙拳,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冽:“媽媽!我也是您的兒,我自問自己已經做得足夠的好!讀書時,靠著自己的雙手和獎學金,硬是沒花家裏的一分錢;等我出來工作賺錢了,我不僅僅是供養您一個人,我還把哥哥弟弟他們兩家人都供養著!而您,今天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大年三十的晚上來我這兒尋死覓活,還要跪?”
一時間,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地呆呆愣在了原地,他們聽著他的嗬斥,竟嚇得肝膽俱顫,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白奶奶見他神色陰森可怖,嚇得趕緊從地上站起,不敢再鬧下去。
隨即,白爸爸也緩緩站起身來,心如死灰地盯著白奶奶,冷聲說道:“自今日起,我會每個月定時轉賬一筆生活費,至於您要怎麼花銷我一概不管!但,您要是花沒了,我也不會再額外支付。除此以外,就再無別的,以後你們是你們,我是我!你們別再指望能在我身上榨取一分一厘!”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地僵在了原地。
而白奶奶更是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一直以來最孝順的白老二。她甚至不禁懷疑起,莫不是自己一把年紀了,聽覺也開始不好使竟然出現幻聽了?
可他的樣子,卻又是那般的冷靜堅毅,冷冰冰的神情沒有一丁點溫度,似是預告著整件事已陷入無法轉圜的餘地。
她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場鬧劇的結局竟然會是這樣。
如果她能提前知道,他的反應會是如此激烈,她絕不敢這樣鬧。無數個驚懼、懊惱的念頭如翻湧的泉水猛地湧上白奶奶年老的心房。
她當即渾身開始劇烈地顫抖,緊接著兩腿發軟,頹然地坐在地上,整個人好似老了好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