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奏神座,歎息橋已被叛軍炸毀!”
黃泉殿內的空氣凝滯了。歎息橋是此間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現下黃泉殿之外是可以把任何一位尊神的肉體乃至靈魂都完全毀滅的三千弱水。當然,還有數量驚人的叛軍。上至天帝天後,下到低位的散仙,此時無一不注視著冥界的最高統領之一-----冥皇肅。
她坐在大殿正中的皇座上,一襲絳紫的長袍,金絲繡出的曼珠沙華格外的燦爛耀眼。這位冥界最是尊的女性,今日壽宴的主人之一,此刻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那些灼熱的目光釘在她身上,帶著一種質疑,更多的是不敢言出的憤懣。
似是充斥著火油的空氣彌漫在大殿裏,隻消一星焰,便可卷起滔天的焱。
其實她也不願意相信,此刻殿外震天殺聲的製造者,居然是自己雙生的弟弟,冥界的另一為帝王-----鬼帝厲。那個三界之中最魔魅的男子,就在不久之前還認真地對她說:“肅,我愛你。”而眼下,他的野心卻將她陷入了進退維穀的境地。
“肅神座,歎息橋已毀,黃泉殿又是在弱水環抱之中,現如今……”
“本君願替肅神座擔保,鬼帝造反,肅神座毫不知情。天帝稍安勿躁!”我打斷了天帝的話。
肅是個善良的孩子,從創造了她那天起我就知道。冥界是見不到太陽的,這裏的鬼怪精靈卻都稱呼她為“幽冥的陽光”。
這樣的人怎麼會將刀兵之禍加諸到她的子民身上?
“既然鏡君上如此說,朕也願意相信君上。”天帝無奈。
我走到肅的皇座前,一手握住她白皙的指尖,一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好冷。
“茈依,我……”
“君上!”肅在聽到我喚她乳名的時候,猛地抬起了頭。一雙金色的眸子直直地映入我的眼中,帶著攝魂的魔力,讓人無可抗拒的沉淪。
她的雙眸,才是冥界最燦爛的陽光。
冥皇站了起來,款款走下皇座,一如往日的端莊優雅。
止步,回身,一抹笑靨讓她頭上綻放到極致的紅彼岸驟然失色。盈盈下拜,輕啟朱唇:“求君上饒厲不死。”
她並沒有給予我答複的機會,下一刹那,殿中已經沒有了她。
眾人驚愕間,淒厲的呼喊劈入殿內。“姐姐不要!”
這是我最後一次聽到厲的聲音。原來,他那能夠誘惑三界眾生的嗓音,也可以如此絕望。
這一瞬間,我已知道發生了什麼。
眾人如奔瀉的潮水,急速地湧出逼仄的宮殿,而我的時間仿佛回溯到千萬年之前。
一道紫色的倩影跳動在彼岸遼闊的原野上,清風吹過,曼珠沙華纖細的花絲回旋而起,似是敏慧的精靈,襯得她那融入漫天花影中的翩翩驚鴻愈發出塵。她踩著一種靈動的舞步,一個俯身便是輕雲之蔽月之態,再一躍步又化作流風回雪之姿。這樣的茈依讓我產生了錯覺,也許一個抓不住,她就要飄走了。每當想起茈依,我都深深地沉迷於她的美,不屬於這世間的美。
“小鏡。”遠遠的,一個虛幻的聲音擊碎了絕望的夢境,伊人不在,隻餘下瑰麗的殿閣與河岸之間,那座紫色的石橋。樸素得不著一絲紋飾,佇立在可以銷毀靈魂的弱水之中,堅毅而永恒。
她這次真的飄走了,真的,不再屬於三界的任何一個角落。
她用不可挽回的毀滅,向我強求了原不該再留在這世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