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大河上,渾濁的黃水拍打著河岸,層層的細浪反彈回來卷出無數細小的漩渦,仿佛一個個小鬼一般發出嗚嗚的哭鳴聲,而在更遠處寬闊的河道中,昏黃的河水平靜的流動著,不時吹起的微風讓這盛夏時分的清晨顯出一絲不同於其他地方的清冷,或許由於剛剛天亮不久,這清冷中竟然暗暗帶著一絲普通人難以察覺的陰冷。
萬物俱寂,隻有一層一層細微的波浪在河中推進著,發出沙沙的細微聲,在空曠的的天地間顯得安靜無比。就在這時,忽然從大河的下遊傳來一陣陣隱隱約約但整整齊齊的號子,夾雜在其中的,還有一絲微弱的山歌聲。
大概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忽然從遠處大河的拐角處,一塊巨石形成的突起後方拐出一隻柳葉小舟來,那一絲微弱的山歌聲驟然清晰起來,原來這山歌正是從那位柳葉小舟上一個正手拿長篙,昂首站立的少年口中傳出來的。
少年郎的小船剛轉過來沒多久,又是五六隻中型的漁船從巨石後劃了出來,這五六隻漁船每一艘上都坐著三名手拿船槳,裸露脊背的大漢,陣陣嘹亮的號子聲隨著整齊劃一的搖槳動作非常有節奏的從他們嘴中喊出,充滿了力量的韻律,更令人驚異的是在最後一條船上,三名劃槳的大漢背後竟然立著一個頭戴大大草帽,嘴叼旱煙的幹瘦老頭,他一口一口嘬著發黃的煙嘴,靜靜的看著前方,人立在船尾如同站在陸地上一般穩如泰山。
那衝在最前麵的少年郎顯得異常興奮,雖然後方十幾名大漢高亢的聲音完全將他的歌聲蓋住,但或許是因為他年幼嗓音尖銳的緣故,他那一聲聲悠揚婉轉的山歌竟然如一絲飄渺的雲煙從嘹亮整齊的號子聲中尋到一絲縫隙鑽了出來,顯得清新異常。
卻說那少年郎興奮之下,拿著長長的船篙狠狠的往水裏一拄,本來正緩緩減慢速度的小船又迅疾的順著河流劃了出去。少年愜意無比的拖拽著還在水裏長篙,輕輕一拉,就要再次狠狠的拄下去,忽然他手心一震,細長的船篙突然碰上了一個硬物被蕩了開來。
那少年還以為碰到了一隻藏在水中的河鱉,滿臉歡喜的趕忙向河中望去,隻見滿是黃沙的河水中一片渾濁無比的樣子,哪裏看的清楚。少年郎失望的搖了搖頭,正待收回目光,忽然看到剛才長篙劃過的地方,忽然從一片黃蒙蒙的河水中透出一絲絲鮮豔的綠色出來。綠色的東西?少年郎疑惑的想著,難道是水草,隻是不曾聽說這河中央能生長什麼植物啊!
忽然那少年全身猛然一緊,仿佛想起了什麼無比可怕的事物,他的身體禁不住的發起抖來。忽然一聲淒厲中夾雜著恐懼的尖利叫聲在河麵上響了起來,竟然將不遠處高亢的號子聲暫時的蓋了下去,“水鬼,有水鬼啊!”
淒厲的叫聲頓時讓後方的小船隊慌了起來,而那聲音中吐露出來的信息則讓本來還整齊劃一的幾艘漁船瞬間徹底的亂成一團,人們爭先恐後的向岸邊劃去,希望能在水鬼的襲擊下保住性命,而那少年郎也是調整了一下後猛地一磕長篙,輕盈的柳葉小船連頭也沒調飛快的順著水流向岸邊飛去。
正在大家手忙腳亂手足無措之時,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聲從船隊中傳出,“不要亂,二柱子繼續帶著喊號子,其他人跟著號子一起劃!”
這聲音的主人在這群漁民中似乎擁有著非同一般的威望,本來已經慌亂無比的船隊立刻稍稍平靜下來,一個麵色微黃,高高壯壯的中年漢子站起身來一聲一聲的喊起了號子,其他人跟著號子整齊的劃著船槳向岸邊行去,一場慌亂就這樣被平複了下去。
一艘漁船上,一個同樣壯實的黑臉漢子看著前方依然頭戴草帽,手拿眼袋站立著的老者,對著他前麵坐著的一個粗壯漢子崇拜的說道:“還是村長厲害啊,這種事情都能鎮定下來!”原來剛才那聲中氣十足的大喝竟然是那個幹瘦的老頭發出來的,真是讓人難以置信,而那剛才還立在船尾的老者不知何時竟然跑到了船頭上,一臉嚴肅的看著前方。
坐在黑臉漢子前麵的粗壯漢子撇了撇嘴,得意的說到:“這算什麼啊,想當年咱們村長,咳咳咳。。。。。。”正要述說村長昔年事跡的粗壯漢子忽然被從他的前麵飄來的一陣煙灰,嗆得他再也說不下去,而那個手拿煙袋的村長卻始終頭也沒回的注視著前方,顯得偉岸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