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樣一番話讓皇甫謹汐頓時脊背一僵,直愣愣地看著慕容秋琬。這個女子能說出這一席話,不得不說完全出自他的意料之外。雖然在此之前,慕容秋琬的一些言行已經超出了之前對她的認知,但還沒認為她能夠完全洞悉本不該被她所了解的一切。難道,她真有如此敏銳?那麼之前的出醜委屈,豈不都隻是裝瘋賣傻?可如果那樣,為何偏偏要現在顯露出來?他甚至懷疑,現在站在麵前的人,果真是慕容秋琬?皇甫謹汐進行了一場思想鬥爭,鑒於那一個“軍”字,他不得不退讓了一步,語氣也緩和下來,說道:“即便如此,本王也是有心無力。本王早已派人打聽過,他們並沒有被看押在刑部,而是由皇後的親信黃將軍轉移到密牢中,不讓任何人靠近。”
“密牢?”秋琬脊背一陣發涼。不過是一個潛逃的罪臣之家,犯得著如此大動幹戈?“皇上也知此事?”
“我的好皇兄,可是巴不得把當年跟‘三王之亂’有關的人全都殺個片甲不留,慕容家若不是鎮守邊關一向與世無爭,恐怕也難逃被殃及的命運。”皇甫謹汐頗有些風涼地說。說起來,皇帝再怎麼猜忌,若是沒有慕容家,朝中無人能更加通透空月的戰術和抵擋空月鐵騎,玉麟邊防難守便是不爭的事實。算了這筆帳,他為保江山,也不敢如何。何況,他向來也並未將慕容家的勢力放在眼裏。區區邊防不毛之地,能掀起什麼大浪?反倒是朝中的武將文官,更讓他頭疼一些。
“三王之亂”……
每個人提起這件事,都帶著一點諱莫如深的語調,秋琬深知其事關重大,所以輕易不敢追問。而且憑她的直覺來說,這件事絕不是簡單的叛亂,否則對於平定禍亂這種事,一向好大喜功的皇帝如何會放過這個大肆自我褒揚的機會,甚至不惜牽連數家數族?
“如此說來,我便不能再與他們相見一麵?救命之恩,當無以為報……”秋琬喃喃地說。
“其實你早該明白,連刑嘉太後都不能幫上忙的事情,我皇甫謹汐又何德何能?”這句話他的確說得很誠懇,並沒有酸澀的味道。秋琬臉上的神情,讓他的心有些揪緊。大概是在這座虛偽的皇城待得太久,習慣了人人臉上都戴著麵具,偶然有誰真性情的流露,著實讓人不習慣。他不由得輕拍了一下秋琬的肩,仿佛算作是安慰。
秋琬咬住下唇,忍著心痛說道:“那麼秋琬便求王爺另一件事。”
“你說。”他這次很是爽快,好像無論秋琬說什麼,隻要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便一定去做。不知為何,本就無心插手林家之事的皇甫謹汐,麵對不能幫助慕容秋琬這樣的事實,竟然還是會覺得有些不安。難道真是為人夫君,莫名的覺得有責任?他搖搖頭,好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要陷入沒有理由的怪圈。
秋琬抬起落寞的雙眸,看著他說:“秋琬去寺廟之時,要八抬大轎,無限風光。一來彰顯我王府風範,二來對得起我慕容家之名,三來……”為晟書他們求得超脫。對於他們的身陷囹圄,她的無助無人知曉。何況還總有那麼一絲愧疚,讓她覺得林家被捕總是因她而起,若是她沒有闖進他們的生活……這感覺就好像枷鎖,將她置於萬丈深淵之下,受永世煎熬之苦。
皇甫謹汐已然明白她最後一句說不出口的話,卻沒有追問,隻是點點頭說:“這一點,也正是本王所想,便依你。”
秋琬無聲地福了下身,轉身走出書房。
皇甫謹汐看著她的背影,心裏竟有空出一塊的感覺。空的,好像就是她漸漸遠去的影子。
一直守在屋外的連翹自然也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說到晟書的安危,誰能比她更關心?秋琬央求皇甫謹汐,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連翹。可是沒想到,太後和十八王爺都對此束手無策……秋琬心痛,連翹更加絕望。
難道,真的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嗎?
連翹的心裏,劃過一道尖銳的疼痛。她顫抖了一下,抬起眼眸來,仿佛想起了什麼。東宮,東宮。輕盈的兩個字落在她心頭,猶如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