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雲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死羊膻氣的低著頭走出書房,就看見忠爺一臉笑意的迎著他,身子許是佝僂慣了,老頭有著胡子,說不上大氣,小眼睛眯縫著,和往常一樣等著少爺分享兩三隻螞蟻的見聞。
直到走的近了,忠爺才看清小少爺臉上的不高興,頓時低下身子,將小少爺抱在懷中,公子雲一下摟住忠爺的脖頸,臉上未幹的淚痕再次滑落傷心的淚水。
“少爺,可是如何了?為何哭泣?莫哭莫哭,誰敢欺負我家少爺?”
公子雲抽泣著說完一句完整話:“忠爺...父王..父王說..我要離開中山王府了..”
忠爺大驚失色,今天穿的這麼周正怎麼就說了要叫小王爺離開王府?連拍其後背撫慰道:“少爺,少爺,莫哭莫哭,且先去找尋王妃,請王妃前來與王爺說,王爺不會狠心將你趕出府去的。”
公子雲從忠爺懷中下來,仍自啼哭道:“怕是沒用了,父王要與我一起出府去,說是曆練。”
忠爺聽聞慌了手腳,眼睛左顧右盼,嘴裏這這這個不停,顯是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少爺不過十二歲,怎麼的就有什麼曆練,心下一橫,還是去找王妃再說,剛想抱起公子雲,就見著書房裏出來一人,青衣布髻雲長劍,麵上帶著三分意氣,五分俊朗,正是公子章。
忠爺看愣了神,這身不是第一次見王爺的時候,王爺剛剛救回陛下所著的衣衫?那時老太爺新喪,王爺連服喪都穿的這身,怎麼可能忘記...
公子章見著忠爺臉上笑容一展,似乎當年時候:“忠叔。”
忠爺恍惚良久,這才回過神來,往前拜倒:“老爺模樣仍似當年,老仆卻是老了。”
公子章從台階上下來,輕輕扶起忠爺,側身同樣恍惚一笑,一句話也不說,牽起公子雲的手,徑直往外門去了。
公子雲福臨心至,自是大哭,忠爺想起王爺隨性的樣子,也沒空在傷感,不顧身體老邁,慌忙邁開步子就往東暖閣奔去,一路上大喊:“王妃!王妃!!幸姨娘!!”
公子章似乎全然不顧,這身衣物破舊,公子雲卻是穿著周正,若不是兩人長相相似,反倒以為是個江湖強人來劫小孩的。及至大門,公子章吹了聲口哨,打前院裏邊傳來一陣人仰馬翻的呼叫聲,一匹淡金烈馬,騰空入海,徑直越碎牆壁,在公子章麵前停下,身後追來數個仆人,皆以為王爺的愛駒逃了,正慌神,追至門外,便見一青衣攜裹小王爺,哈哈大笑,縱馬無鞭,灑意無比的沿著門前小道,呼呼去了。
王妃與一眾小夫人這才紛至門口,見著王爺離去,王妃衣衫不整,額上釵環橫亂,眼中淚流不止,才想喊叫,卻見那神駿烈馬後落出一物,卻是一麵玉佩,慢悠悠的滾落道王妃麵前,王妃拾了,那馬上並不回頭的聲音才悠悠傳到:“此去一月!好生看管宅院,勿要想念!”
王妃淚眼朦朧,暗道官人心狠,怎的突然便去了,幸姨娘倒是看得開,扶著王妃站穩,道:“夫君說是一月,那便是一月,此間好生照管,日後必回,男兒天生隨性,夫君師出名流,如此狠意,便對小王爺,也是諸多好處,王妃看開些罷。”
王妃這才兀自伏在幸姨娘懷中哭了,一眾小夫人望穿秋水,還有人尚且不知發生何事,麵麵廝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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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風大,公子雲臉嫩,哭了一會淚水幹澀想要躲進父親懷裏,卻別公子章一把板正頭顱,道:“少年人就該向前看,可不要藏在什麼後麵。”
公子雲還想再哭,父王卻是笑了,道:“現在天色尚早,可不要哭累了,晚間沒了力氣,小心遭虎豹叼了去。”
公子雲果然不敢再哭,弱弱的問道:“父王,我們要去哪裏。”
公子章似乎找回當年仗劍天涯的意氣,哈哈一笑道:“當年父王如你這般大可沒有哭過,更加也不會問要去哪裏,父王現在便告訴你要去哪裏,你可又說的清楚父王講的是哪裏?”
坐下烈馬昂昂一聲,似乎很久沒撒歡,淡金色沒有半根雜毛的皮毛在陽光下跑出一條火焰,公子雲漸漸也不哭了,隻是覺著有些怕,看著兩旁路麵飛逝,集市倒退,漸入窮鄉,除去上元從未出過府門的他漸漸被著山高地遠的大理吸引,傳至公子章的血脈漸漸便使他安靜下來,怔怔的看著前方,慢覺心中安逸。
“父王可是要帶孩兒去山中度夜?”
“孩兒想的不錯,可惜父王帶你出來,可不是想為你磨練勞什子體魄,卻是學著怎麼做中山王的。”
“父王,做王還要學麼?”
“陛下削藩,前王十不存一,父王貌醜,遭王遺忘,方存至今。”
公子雲認真看了看父親的下巴“父王貌醜,那孩兒不是也很醜了?可母親卻說父王是天下第一偉男子。”
公子章哈哈一笑,倒也不回話,乘風破塵,飛馬快步,也無韁繩,卻坐的穩當,沿著這林間小道,河澤水路,涉獵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