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爹爹衝了進來,可是娘這時候已經不會理會我們任何人的感受了,她宛如仙子般的沉睡著,一直沉睡到永遠。爹爹擁著娘親,埋首在她的頸窩裏流著淚,看著爹爹的淚,我第一次感覺到他老了,那一瞬間,他的眼角多了幾條魚尾紋。而我跟晴嵐則站在旁邊,見證著一切的變故。
當娘親下葬後的那一刻起,家裏一切都變了。
爹爹開始嗜酒、愛賭,每天沉迷在酒館、賭坊裏頭,除此之外,他還經常到青樓尋歡作樂,隻有在天明之時才會看到他潦倒的身影。
起初的時候,我跟晴嵐都會去扶他一把,但是,沒想到他居然一手將我們給推開,嘴裏嚷道:“你們這兩個克星,是你們克死了娟兒的,若不是你們,娟兒怎麼會留下病根,特別是你,”他用食指指著我,“若不是你,娟兒是不會死的,你是殺母之人。”然後,就是一巴掌摑過來,我躲也沒有躲開,硬是接了他那一巴掌。當時隻是感到自己的臉上火辣辣得疼,嘴裏似乎以及心裏的痛:原來,爹爹是恨我的。
不久,爹爹娶了一個青樓女子,樣貌的確是跟娘親有點相似的。過了七個多月後,那個女人為我們牧家誕下唯一的男丁,這本是應該值得慶賀的事,但是家裏的仆人越來越少了,連廚房裏的米缸可開始見底——我們的生活陷入了困境了,如何談慶賀?
爹爹還是如常的頹廢,家裏的那大宅已經被賣了,我們一家人連同那一直我不想喊的二娘一起搬到一間用茅草蓋起的小房子。本來以為那賣了房子的錢可以撐一段時間,但是,我們錯了,那點錢根本就過不了幾天。
然後,爹爹想了一個辦法繼續維持錢的來源:就是將我給賣了。
那天,他找來了牙婆子馬大娘,牽著我將我帶到了馬大娘的麵前,眼前的那個女人一副肥相,水桶腰,象腿,她笑起來,露著那發黃的牙齒,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奸詐。那馬大娘扯著我的手,打算將我拖到她的牛車裏。而身後則傳來一道聲音,“爹爹,別將妹妹賣了,妹妹才六歲呀。”那喊聲忒淒涼的,聽得我心裏也不禁揪了揪。
爹爹冷冷地看著晴嵐,“對了,你們的眼睛是一樣的,我很討厭你們這相似的眼睛!馬大娘,連同這女孩兒也一起拉去!”
馬大娘當然笑得歡,因為,嬌俏的女娃兒能賣更多的錢,她又何樂而不為呢!她扭著那肥大的臀部,咧開那滿嘴的黃牙,將錢交到爹爹的手裏。
幸虧他還沒滅絕人性,在我們臨走前還央求馬大娘將我們賣到那些大戶人家裏,千萬別將我們賣到那些煙花酒地那裏,這樣才讓我安下心來,覺得自己還沒白叫他一聲爹。
雖然爹爹變了很多,其實,我一點卻沒有怨他什麼。因為,沒有他,就沒有我;沒有他,我也見不到那個帶給我生命的娘,我那美麗的娘。我很感謝他,很感謝他能讓我從那麼好的母親的肚子裏鑽出來。同時,亦另我感受到生命的可貴,生命的美好。
難為我那姐姐晴嵐,她才十歲,對於她來說,這樣的經曆,可能令她感概了不少。但是,對於我,這個已經擁有了前世記憶的人來說,這些變故,似乎也是那麼如此恰當。人生在世,風雨無常,更何況是那小小的變故呢?
晴嵐總是回憶以前,以前娘親在世的時候,那時,我們一家子活得多自在,多開心。可是,娘親病故了,那種生活一去不返。每次說到這裏,她都泣涕如雨,那些淚雨打在她如花的臉上,讓我有種愧疚感,因為,娘親是因我而病的,如果沒有我的出生,娘親就不會……
一路上,看見許多衣衫襤褸的難民,因為四國常年戰爭的問題,而居無定所,甚是淒涼。不過,活著就有希望,就有希望見證那個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