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找不到孫七,知道十成有八成被對方生擒了。可是他想不通,唐繼耀一人赴約他又受了傷,他怎麼會擒住孫七的?
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孫七在水底中毒,失去了抵抗力而被擒的。回去報告師兄,必然被臭罵一頓,甚至挨揍。其實最使他受不了的是師兄說他沒有用,是個大拉酥。
他必須盡快的把孫七救回來,不論是在道義上或是為了應付師兄。都不能裝熊。因為是他拉孫七去作這事的。
他要想個點子,哪怕是個熊點子也成。
唐繼耀的確是用毒使孫七失去了抗拒力才把他弄回來的。現在,孫七被放在大廳中的地上,雙手拇指及雙足的大腳趾,都用牛筋勒住拴在柱子上。
唐繼耀和柳怡齋在飲酒,有位大夫在為唐繼耀療傷。他的右肩骨傷得不輕,柳怡齋道:“唐兄,你能擒住這個叛徒,足證掌門人身手不凡,也是大功一件。上麵有命令,非逮住這小子不可、而且死活不拘。”
唐繼耀道:“唐某一時大意,誤信他的鬼點子,以為劣徒真的來了金陵,必有緊要的事,沒想到他和李乾聯手誆我,別看那小子在陸上很有限,水裏的功夫可是數一數二的哪!”
柳怕齋道:“那是當然。‘漁鷹’江振祿和‘飛魚’李乾,論水性,在武林中還未見出其右者。”
柳怡齋又道:“掌門人要如何處置這個叛徒?”
唐繼耀森厲地一笑,道:“先整他個半死,再交給老爺子,你看如何?”
柳怡齋道:“好極了!孫大俠醒了沒有?”
孫七早就醒了,道:“你孫大爺早就醒了!有什麼本事你們盡管使出來,姓孫的是無事躲事,有事不怕事。就是摘了鐵瓢,也不過是碗大小的疤!”
柳怡齋道:“有種!你現在盡管嘴硬,待會看看你還會不會攘熊話?”
孫七道:“拆那格娘格細皮!你也不用咋唬,對於你這個缺德帶冒煙的雜碎,已經有好多人把夾子支起來準備打你哩!”
“嘿……”柳怡齋齜著牙對唐繼耀道,“掌門人,你有沒有新點子為這叛徒抽抽懶筋?”
唐繼耀道:“為了這麼一個三流角色,又何必絞腦汁?幹脆就用你的點穴钁敲他的肋骨,那滋味很特別,絕對和苦甜酸鹹的味道不一樣。”
柳怡齋走過來,撕開孫七的衣服,“嘖嘖”地道:“想不到孫大俠還有一身細皮白肉哩!要是遇上喜歡走‘旱路’的朋友,孫大俠可要嚐嚐五味之外的第六味啦!”
孫七閉上眼不出聲,他沒有抱怨李乾,隻怪自己太大意,這是應該想到的,一個會施毒的人在水中也照樣能施毒。
隻是讓江振祿及高淩宇在家中耽心,他實在於心不忍。點穴撅在肋骨上輕敲著,發出“梆梆”的聲音。
人身骨路最脆弱的是肋骨及小腿上的迎麵骨,輕撞一下就奇痛鑽心,現在柳怕齋不但敲打,而且橫刮著。
孫七不出聲,卻是混身痙攣,鼻尖已滲出汗珠。
柳怕齋一手持杯而飲,一手敲刮肋骨,道:“孫大俠,我這人吃軟不吃硬,你哼上幾聲,柳爺動了慈悲之心,說不定就此停止放你一馬。”
孫七切齒道:“拆那格娘格細皮爛泡!你會有慈悲心,天下那還有壞胚子?”
柳怡齋道:“掌門的,這小子似乎要表現他的硬骨頭,還有沒有什麼更絕對新鮮的口味?”
唐繼耀道:“唐某有一種藥給他服下,能叫他混身奇癢難熬,你是知道,癢比痛還要難過的。”
柳怕齋道:“反正閑著也閑著,試試看吧!”
孫七厲聲道:“唐繼耀,你大概嚐過‘白骨斷腸刀’的滋味吧?”
唐繼耀道:“嚐是嚐過,不過姓高的也嚐過我的毒味吧?”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牛角瓶來,這時門外有個廝道:“唐大俠,柳爺,老爺子來了……”
老爺子在他們心目中非同小可,急忙迎出客廳走出內院,這工夫一個人自花牆上跳下,竄入大廳。
這人當然是李乾了,他沒有什麼好點子,想來想去,隻能想出這麼個熊辦法來。他去力拉那四根牛筋,沒有拉斷。
他用日月雙環的月環內的月牙刃去割,可惜這月牙刃年久未磨也不利了,尤其這牛筋很堅韌。孫七道:“用火燒,快點!”
李乾原地轉了一周,取過桌上的蠟燭燒著。很久才燒斷一根,兩個人都冒著汗。隻聞那蒼老的聲音在外院道:“繼耀,有件事你要多偏勞些。”
唐繼耀道:“前輩有事自管吩咐。”
蒼老的聲音道:“那邊有韋天爵本來也夠了,可是看守老虔婆那人質非常重要,有你輔佐,那就牢靠多了!”
這時忽聞柳怡齋道:“前輩,那老虔婆不是已經……”他的下文似被硬生生的擋了回去。
這工夫還剩下最後一根,那是有腳趾上的,而三個人的步履聲已進了內院。李乾簡直不敢相信,造謠說老爺子來了的人是他,而這老賊居然真的來了。天下的巧事真是太多了。
最後一根在火燒割切力扯之下終於弄開,孫七一躍而起,抓起一邊地上的軟劍。正要往外奔,李乾這次變聰明了,一拉孫七,徑奔後窗。二人剛剛跳出後窗外,已聽到那蒼老的笑聲到了客廳門外。
兩個人此刻都知道,憑他們二人這點底子,根本就不應該興此念頭,而今夜如果能逃出此宅,除了回去多燒香之外,隻能說流年運氣好得邪氣而已。
兩人全力猛竄,必須在入廳之人還沒有摸清方向追捕他們之前脫出此宅,所以有時都差點撞到此宅中的護院身上。當然他們被追急了藏在花叢中時,還被一個護院尿了一臉的尿,由於附近人多也不敢出聲。
原來倪征鴻領先入廳,柳、唐二人隨後,乍見人已不見,雙雙叫了起來。倪征鴻問是什麼事,二人大略說了一遍。由於倪征鴻不悅,責怪二人抓到了這等人犯不先報告他而斥責他們,這麼一耽擱,絕對逃不了的人還是被他們跑了。
他們二人回去時,也正是高淩雲咽氣不久,看到這慘象,二人大慟。江振祿也顧不得孫七的麵子道:“二位到那哪去了?”
孫七訥訥道:“江兄……小弟混蛋……是我出主意要設法去弄唐、柳二人為鐵姑娘報仇……沒想到……弄是弄了姓唐的一下……在下卻被姓唐的逮住……要不是李老弟混進去救我,娘格皮,我早就完蛋了!”
李乾道:“師兄,這不能怪孫猴子,是俺要他出個主意,本來孫猴子不同意,架不住俺的死纏……”李乾把經過說了。
江振祿道:“二位萬一遭了不幸,叫我們兩人怎麼處理?我和高老弟已經夠忙活的了!”
孫七道:“江兄,高大俠,孫某白活三十多歲,簡直不知好歹,渾球一個,我該死……”說著自己左右開弓就是七八個大耳光。
高淩宇上前抓住他的手,道:“孫兄,雖說二位去做那件事事先末向我們招呼一下,但仍是基於一腔義忿,把自己的安危及生死置之度外,這也是難能可貴的,江大哥不過是心情淒苦也關心二位才責備你們的。”
孫七道:“高大俠,你越是這麼說,我越得慚愧,無地自容。我們兩個才真正是二人上梁山,一對大拉酥。”
高淩宇道:“千萬別太自責,就以舍弟來說吧,雖然人已去了,我仍不同意他冒我之名、盜我之刀,且要蓮花背著孩子隨去約鬥之地,造成倪征鴻把他當作在下的錯覺而以卵擊石……”
孫、李二人駭然道:“怎麼?高淩雲大俠盜去了高大俠的‘白骨斷腸刀’,提早赴約,結果……”
高淩宇泫然道:“其實二位的義舉和他一樣,兩方的角色雖有不同,在技藝的負荷上卻無二致。”
李乾道:“高大俠,高二哥敢去倒弄老賊,俺們怎能和他比?結果高二哥和老賊折騰了多久?”
江振祿厲聲道:“李乾,到淩雲老弟牌位前去跪著,我不叫你起來你就永遠跪著別起來……”
李乾嘟囔著,道:“跪就跪!反正能逃出來總比在唐繼耀和柳怕齋那些雜碎手中好些,他們用牛筋拴住孫猴子的雙手拇指及腳趾,用點穴钁敲刮著他的肋骨,孫猴子沒有哼一聲!他奶奶個熊!俺一時無計,想了個熊辦法就把他救出來了。”
李乾跪下,孫七也要跪下,江振祿一攔,孫七還是跪下了,道:“江兄,孫某此跪,是欽佩高二俠的這份勇氣及深厚的手足之情,就讓小弟向高二俠致最後的敬意吧!”說著磕了幾個頭,流淌著淚水。
高淩宇把他拉起來,道:“淩雲弟由於學了鐵老夫人的‘回春刀法’,把他自己的‘輪回刀’七絕的最後二絕招與‘回春刀法’的精粹合研,居然劃破倪征鴻的衣衫五六處之多還傷了他的肩頭,但被他抓了十幾處,每處抓去了約兒拳大小一塊肉……”
孫七激動地道:“原來高二哥是個隱善揚惡的人,在那邊臥底,候機而動。看來幾次為高大俠援手的人必是高二俠了?”
高淩宇點點頭,道:“舍弟知道敵人的聲勢太大,為了不使對方任何人看出他有候機報複之心,乃將計就計,認賊作父,且仗勢淩弱,胡作非為。盡管他斂聚的對象全是過去與閹黨有關的劣神土豪,但玩了他們的少女,卻是無辜的,所以不免深深內疚。而事實上,以倪征鴻的老謀深算,小弟若不表演逼真,絕對逃不過他的法眼。隻可惜鐵夫人去了,要不,也隻有她老人家秉承了‘回春居士’的高超醫術,也許能救舍弟之傷……”
孫、李二人一怔,李乾還跪在案前大聲道:“孫猴子,俺要問你,你聽到那老賊說的話沒有呀?”
孫七道:“他自外院往裏走,似乎談到鐵老夫人的事,還要唐繼耀也過去協助韋天爵看守哪……”
李乾道:“還有……還有……奶奶的,你的記性不好忘性可不錯,那老賊是這麼說的:那邊有韋天爵本來也夠了,可是看守老虔婆那人質非常重要,如果有你輔佐。那就牢靠多了。孫猴子,有沒有這幾句話?”
孫七道:“小李,你的記性比我好,高大俠,由此看來,鐵夫人必然還活著,人要是死了,難道老賊還怕屍體飛走了不成?”
高、江二人陡然一震,互相凝視了一會,江振祿道:“老弟,你當時不是親眼看到鐵老夫人躺在大廳中的床板上,香案上還有‘鐵母劉太夫人燕貞之神位’的靈位嗎?”
高淩宇切齒道:“好一個狡猾、陰毒的倪征鴻,他猜到我也會想到鐵夫人能治淩雲的創傷,必去設法把鐵夫人救出來,他竟搶先用什麼麻醉藥物使夫人閉氣昏迷過去,使我徹底失望,待二弟不治之後,鐵夫人必然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