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但自大漠來的人,他就比較熟了。因為他也來自口外,甚至於他為了窮追仇人。也去過─次大漠腹地哩!

高淩宇道:“莫非閣下是‘大漠之狐’毛炎山?”毛炎山模摸山羊胡子自得地一笑,道:“這比‘白骨斷腸刀’如何?”高淩字道:“應該是名頭大得多了!”毛炎山一字一字地道:“那你何不自己走進牢房去?”高淩宇脅肩一笑,道:“如果麵前真有那種俏皮的人物,高某不進去又能如何?隻可惜高某有個賤毛病,不折騰一番感覺意猶未盡。”毛炎山身子一晃,已在高淩宇四周轉了一匝。

一邊的鐵冠英撫掌激賞道:“好俊的‘狐步’……”毛炎山越發得意,的確,隻要見識過他的“狐步”絕學而不叫好的人,那簡直是天下至愚至癡之輩了。

高淩宇暗暗點頭,每個人都生了兩隻腳,而大多高手也都練過輕功身法,但隻有少數的才能化腐朽為神奇。

那些絕頂高手之所以能出人頭地,就是能向天地奪造化,向造化奪勝算。

高淩宇一陣轉折,避過毛炎山的一陣急攻。剛才的傲氣已消失了大半。他哪知高家的心法正是“狐步”的克星?但毛炎山十來招沒占到便宜,一邊的鐵冠英卻道:“毛兄,你來此是客,不勞你動手,我來擒他……”鐵冠英一插手,毛炎山自侍身份,隻好退下,心中卻十分不悅。

鐵冠英全力砸出五七掌,高淩宇力接之下,忽然心頭一驚,他從未感到血行滯窒不前,真力稍凝即散的怪異現象。而鐵冠英邊打邊注意他的神色,似已了然。

高淩宇已有不支之勢,這情況看在毛炎山眼中十分不解,自然不服,他自信鐵冠英的身手和他差不多的,為什麼鐵冠英出手不到三招對方就有點不支了呢?現在隻有高淩宇心中雪亮,他已中了毒,隻是他弄不清是何時中毒的,如是來此中毒的,這手法太高明了。

高淩宇是有心人,他自己的一套作人處世的方式、絕不充大個死要麵子,情況不妙,走為上策,絕不戀戰。

鐵冠英知池要溜,掌勢愈來愈淩厲。高淩宇在內力不繼,而且越來越不濟之下,還中了兩掌。

當他衝出後窗外時,三個持家夥的人自屋頂上瀉下。

為了盡快突圍,他不能不撤出刀來。

對付這些人物而撤刀,他真為愛刀抱屈。盡管已中毒,在“白骨斷腸刀”下,這些護院仍然不敵,他不屑收拾這些貨色,殺出─條血路奪門而出。他忽然感覺連視線也有點模糊了。

這是什麼地方?他已弄不清。大概是內院的一個跨院。

眼見毛炎山當階而立,提著一支判官筆,十分篤定。

高淩宇深知他現在實力,但此刻隻能進卻不能退,道:

“姓毛的,擋我者死……”毛炎山按筆砸下道:“我看是硬闖者死!”“鏘”地一聲把“白骨斷腸刀”蕩開,招式不變。筆已自他的左腋下掠過。

盡管高淩字中毒已深,眼前景物顛倒遊移。由於他的身法超絕,還是在驚險萬分,拖泥帶水之下閃過三筆的猛攻。這三筆落空,毛炎山也不由暗自驚心不已。

當然,毛炎山的迷惑比吃驚更甚,對方既能閃過他的五絕招之二。為何竟接不下鐵冠英那兒掌呢?一個人的身法如此高招,內力會恁地脆弱嗎?高淩宇道:“毛炎山,爺無暇陪你玩,後會有期……”竄向側門外,掠過甬道,又進入另一院中,越過兩道牆。

他知道已是強弩之末了。四周景物回旋,還感覺惡心欲吐。一個人到此地步就會想到死亡。生死的界限實在太小了、隻是誰能勘破“人生本無常,盛衰何可恃”的道理呢?大約有七八個護院之流人物,由總管賈飛虹率領,衝入院中。貿飛虹發現高淩宇搖搖欲倒,不禁豪氣大發,道:

“你們都給我退下去!”部下們自然不便掠美,紛紛退後。掠人之美和成人之美的差距太大了。

賈飛虹道:“姓高的,賈某上次可是禮讓,並非怕你,既然堡主已下令格殺勿論。我可就要真正放手大幹了高淩宇忽然縱聲大笑,道:“姓賈的,真有種!你們賈家的祖墳上大概冒了紫煙,才出了你這麼一個了不起的後代,上……上啊……”賈飛虹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姓高的似乎宿醉未醒,他揮舞短戟撲上,高淩宇知道內力消失,任何一個人物都可能把他的兵刃砸飛、隻好閃避。“嗤”地一聲,肩衣被戟尖劃破了個洞。

部下同聲喝彩,賈飛虹則仰天大笑。主人都沒有逮住的人物,居然一招末到傷在他的戟下,他怎麼不得意忘形呢?但高淩字卻趁機奔了出去。他現在跑都不快了;遑論縱躍?而賈飛虹之所以不急於追他,大概是看穿了他已失去還手之力了。

當然,賈飛虹也猜到他為何如此不濟的原因了,然而,當他不慌不忙迫出此院時卻不見了高淩宇。隻是他一點也不耽心,他堅信高淩宇是逃不了的。

原來高淩宇奔到了個十分荒涼的院落中,這兒的花木已被蔓草掩沒,到處蛛網塵封,看來甚久無人居住了。

而現在,當他吃力地走到這無人居住的屋子側麵時,實在支持不住了,順牆滑倒,躺在草中。生命已近尾聲了。一旦落入鐵冠英之手,死也不能痛快,人類的命運真是不可捉摸,有時候把要求盡量減低,就連死得安樂也奢不可求。

在這短暫的時光中,他一無所求,隻感嗓中焦幹,希望能喝杯茶或者幾口水,如此而已。這不能算是奢侈吧?隱隱地,不知何處飄來濃鬱的酒香。

對於酒,他可是個大內行了。這是什麼酒香?蓮花白?高粱?汾酒?龍翔酒?不,不,似乎也不像是花雕。

好象這些酒都沒有這種精純、甘例的香味。

“如果現在我能喝這麼幾杯酒,甚至於一杯……”他不敢想了,這一定是鐵冠英招待客人打開了封存多年的名酒,香味隨風傳來的。

可是他側頭望去,這屋子接近地麵處有一個扁型木格小窗。再仔細嗅了幾下,香味竟是自這小窗內溢出來的。

“這是什麼地方?酒庫?不……不可能的……”的確,這麼好的酒絕不會放在一個荒蕪的院落中。

他伸手一抓一拉,小木格窗由於年久被風雨腐蝕,競整個被拉了下來。他把頭伸進小窗中,垂死的人居然也有“大悅”的心情。

這美酒真的藏在這地窖之中。這是一個地窖。

既然非死不可,他可不願被人發現。而且在臨死之前,再謀一醉不也頗有點淒迷的詩意嗎?凡是洞穴或縫隙,隻要頭部能進去身子就能通過。

高淩字試了一會,終於跳到地下室內。而且巧得很,隻聞“撲通”─聲,雙足跺破了一個大缸上麵蒙箍的兩層油紙和一層薄薄的木蓋子。

他掉落缸中,濺起的酒漬有些濺在他的口鼻處,伸舌一舔,竟是名酒,而此刻他實己到了油盡燈幹的時光了。

要是再不喝個夠,也許會咽下最後一口氣,那才冤枉。於是他雙手掬著大缸中的酒往嘴裏送。由於雙手已不太聽指揮,掏起的酒已大部分瀉光,隻剩少許。

“太妙……在死前能飲此美酒,上天對我高淩宇已算仁慈了……父仇雖未徹底報複……宰的人也不在少數,……

天絕於我.夫複何言……”他隱隱感覺這一大缸美酒似乎在逐漸變淺變少,也未在意,地下室內漆黑一片,隻感覺腳下軟軟地不像是踏實在缸底處。

這樣連掬飲了二十餘次,神智也逐漸不清,最後癱在大缸之內失去了知覺。

在此同時,鐵冠英和毛炎山在一個精致的水榭中小酌,毛炎山道:“鐵兄?這‘白骨斷腸刀’高某人,雖非傳說中那麼棘手,卻也是晚一輩中的佼佼者,鐵兄對他的失蹤似乎……”鐵冠英舉杯道:“毛兄,幹一杯!”幹了酒,鐵冠英矜持地笑笑,又道:“他跑不了的。”毛炎山心中一動:“莫非作了點什麼手腳?”鐵冠英也不便蒙騙毛炎山,道:“小弟舍下食客中,奇人異士,雞鳴狗盜之輩應有盡有,這小子手底下的確不含糊,論經驗可就不成了!”毛炎山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他為人老練,反正不出施毒這類點子,也不追問;十足的老油子老江湖作風。

不一會,賈飛虹在水榭門外躬身道:“啟票堡主,有點邪門,姓高的迄未找到。”“再找。”鐵冠英頭也沒抬,隻揮揮手。

“是……”賈飛虹離去,堡主沒有責怪,他有點納悶,隻好顛著屁股去找。這鐵家堡極大,要矩細不遺找遍每個角落,老賈和那護院今夜就別打譜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