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牆綠瓦上白雪堆積，深冬的風冷冽，穿過長長的甬道，嗚嗚作響，像是滄桑的悲鳴。
王德祿佇立在太極殿門口，看著皇城上空的烏雲翻滾。
老慕帝的頭發已經一片灰白，鬢角有些散落淩亂。
他眯起渾濁的雙眼，看著他的二皇子逆著光一步步走近。
慕澤最終站在了老慕帝麵前，以勝利者的姿態。
“兒臣參見父皇。”
“快起來吧。”
老慕帝微笑著，是慕澤從來沒見過的和善。
慕澤卻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皇位前的最後一個阻礙，被他用一杯毒酒結束了性命。
這個阻礙是老慕帝的三皇子，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難道他就一句也不問及此事嗎？
“澤兒，為父皇研墨吧。”
“是。”
慕澤收起思緒，上前在老慕帝身旁跪下。
太極殿點著龍涎香，沉穩寧靜。
空曠的大殿裏隻有父子倆人，誰都沒有說話，墨條與硯台的摩擦聲清晰可聽，濃烈的墨水漸漸在墨條下湧出。。
慕澤見差不多，正要放下墨條，卻被老慕帝製止，“再磨一些吧。”
一份詔書，需要這麼多墨水嗎？
慕澤不明所以地看了老慕帝一眼。
他的兄弟裏隻剩老四和老六，均在千裏之外的封地。
當下已經沒有人能與之抗衡，於是慕澤按下疑惑，繼續研磨。
老慕帝展開了特製的絹紙，等著慕澤的時候關心道:“澤兒，你的二子如何了？”
慕澤的長子夭折，二兒子降生不久，太醫就發現他腿腳天生有殘疾，以後怕是個瘸子。
慕澤有些羞愧地答道:“回父皇的話，兒臣福薄，遲遲不得一個健康的孩子。”
朝中有流言說他的罪孽深重，連老天都看不下去，要他斷子絕孫。
沒有子嗣，老慕帝會重新思量太子人選嗎？
慕澤的手頓了頓。
老慕帝沒有要斥責他的意思，似乎還在安慰他，“曆朝帝王登基，均要為天下萬民積福積德，大赦天下，不行殺戮。若能因此感動上蒼，健康的孩子總會有的。”
“是，兒臣受教了。”
老慕帝叫停了慕澤，提筆開始寫立太子的遺詔。
慕澤靜候一旁，沉默地看著老慕帝腳邊衣袍上的龍紋。
筆毫與紙麵接觸的聲音沙沙，最終寫完時，硯台中還餘不少漆黑的墨水，倒映著繁華的藻井。
老慕帝放下筆，等待墨水晾幹，依舊笑著，欣慰地道:“澤兒，這天下是你的了。”
一切塵埃落定，慕澤向老慕帝重重磕頭表忠:“兒臣必將勵精圖治，以天下為己任，守慕朝山河萬裏無恙！”
老慕帝親自扶他起來，看著他的眼睛道:“父皇相信你會是個賢明的君王。”
慕澤正要告退，老慕帝又叫住他，語重心長地道:“澤兒，留下這個孩子吧，這是父皇最後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