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刀手腳大張躺臥在大地上,雙眼圓睜緊盯著天空。
說起來真是無奈,之所以用這麼不雅觀的姿勢躺在地上,居然是為了對付一頭獵鷹──精擅追蹤,無雙府“鷹衛”手中的王牌。隻要是在平原上,任你輕功天下無雙,也不可能躲避得掉獵鷹的追蹤。
散亂的長發披散在鷹刀的額際,濃眉之下是一雙雖布滿血絲卻依然耀如星辰的大眼,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盡管是在這種朝不保夕、東躲西藏的亡命時刻,他仍然滿是頑強的鬥誌,仿佛任何困難和危險對他來說,都如天際的浮雲一般無須掛懷。
自小磨練出來,不服輸的精神和鋼鐵般的神經正是支援這個俊偉青年生存至今的唯一法寶。
“我鷹刀堂堂大丈夫,豈能受製於你這隻扁毛畜生?有種就再飛低一點……”鷹刀伸出舌頭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咬牙切齒地說道。
也難怪,無論是誰,如果被一頭獵鷹追得如喪家之犬一般四處奔逃,他的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裏去。
自從在半月之前叛出“無雙府”以來,鷹刀便一直無法逃脫天上獵鷹的追蹤。夜晚還好些,易於隱藏行跡,但一到白天,這頭獵鷹便約好似的如期而至,如影隨形地出現在鷹刀上方的空中展翅翱翔。
所以,無論鷹刀如何賣力,無雙府的追殺網總是可以輕鬆地把握住鷹刀的行蹤,使得鷹刀逃無可逃。
這半月來,已經遭到了“無雙府”近十次追殺,右肩上那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便是昨天留下的。
“無雙府”對叛徒的手段向來是不死不休,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難逃毒手。鷹刀雖是“無雙府”年輕一輩的後起之秀,可雙拳難敵四手,麵對“無雙府”水銀瀉地般的追殺羅網,也感到幾許疲憊。特別是前來追殺的高手,武功級數越來越高,相對的也越來越難應付。
如果還想繼續留著自己這條命,唯有先解決了頭頂這隻討厭的扁毛畜生,否則,等無雙府當家主鬼王晁功綽出動門下“四小鬼”來追捕自己時,自己將不可能再活在這個充滿美好事物的世界上。
昨天,剛剛擊潰一次無雙府的追殺行動,再加上自己昨夜所布下的一些惑敵手段,今天,至少今天上午,自己是沒有可能再遇上狙擊的。因此,若想鏟除天上的“禍害”,此刻正是良機。
有鑒於此,鷹刀從大清早便一直躺臥在一處空曠的平地上,想引誘獵鷹飛低查看,隻要它到了自己右手中所扣石子的射程之內,那麼它就休想逃脫死亡的命運。
在如死屍般平躺在地,苦苦等待了兩個時辰之後,天上的獵鷹終於忍耐不住,漸漸盤旋而下。
“畜生究竟是畜生,我鷹某人略施小計,你還不是乖乖的下來送死?”鷹刀笑眯眯地盯著越飛越低的獵鷹。
十丈、八丈……
大笑聲中,鷹刀身體彈射而起,手中的石子也激射而出。
但,和鷹刀想像中的景象頗有差距。獵鷹並沒有如鷹刀所期望的那樣折翅隕落,隻是哀鳴一聲,在空中掙紮一番,如流星一般迅捷地遠逸而去。
麵對這種情況,鷹刀也無可奈何。他沒有料想到這頭獵鷹的生命力居然如此頑強,中了自己重重一擊之後,仍然有逃生的能力。
不過總算還好,這一擊至少可以使得獵鷹在短期之內失去了追蹤自己的能力,隻要在這段時間之內找到一處茂密的樹林,有樹林的遮蔽,複出之後的獵鷹將無法尋找到自己的蹤跡。
鷹刀歎息一聲,甩開因沒有擊斃獵鷹而帶來的挫敗感,繼續向前飛奔而去。
經過近一個時辰的長途跋涉,眼前一片綠意盎然,正是一座幅員廣闊的密林。鷹刀大喜,加速前行,一個閃身,人影已消失在蒼翠的林木之中。
既然人已潛入密林,一時間倒不用急著逃跑了。因為無雙府的情報小組“鷹衛”的追蹤之術天下無雙,僅僅擺脫了天上獵鷹的糾纏是不夠的,他們還豢養著依靠獵物遺留下來的氣息進行地麵追蹤的獵犬和獵狐。要避過獵犬或獵狐的追蹤,必須掩藏自己留下的氣息,而現在最好的方法便是由水路離開。
鷹刀不徐不急地在密林中潛行幾裏,驟然聽得東南方似乎有潺潺的水聲。
他提氣躍上樹梢,逕直往東南方掠去。又走了近一裏,終於見到一條約三丈餘寬,一人深的溪流,由西向東橫貫樹林,水勢頗急。
鷹刀正要躍入水中,突然心中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這種對敵人超強的敏銳反應是他這許多年來在無雙府中東征西戰所培養出來的,也是他之所以能經曆無數殘酷爭鬥之後,依然生存至今的致勝因素之一。
他立定身子,反手握住背上厚背刀的刀柄,大聲喝道:“出來!”
身後傳來一陣歎息,一把輕柔的聲音緩緩道:“鷹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鷹刀慢慢轉過身子,目光凝注在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身上。隻見他玉麵紅唇,身材頎長,一襲作工精細的錦袍寫意地穿在身上,更添一種說不出的風流。
他輕擺手中一把看似普通的折扇,但鷹刀卻知道,這把外觀與普通折扇無異的扇子,卻是名動湘楚的奇門利器“逍遙扇”。
鷹刀長聲一笑道:“李築!想不到為了區區在下,鬼王竟然出動了座下的‘四小鬼’,我鷹刀何德何能?”
那少年手搖折扇,笑道:“鷹兄過謙了,想這半月來,你躲過府內九次追殺,傷了七名府中高手,這等身手豈是易與?鬼王極為震怒,特命小弟在此恭候大駕,好迎接鷹兄回府。”
“要我鷹刀回去不難,隻是沒見過李兄手中的‘逍遙扇’就回去,實在有點不甘。”
鷹刀深知這李築年少英俊,看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冠書生,實際上他是鬼王最寵愛的關門弟子,深得鬼王真傳,手中的逍遙扇更是一種奇門兵器,以東海紫玉為骨,堅硬異常。
若是在平時和他比武較技,以自己的功夫也許連他的七成都不到,可現在隻要自己和他以命相搏,以傷換傷,或許還有一成的機會逃走。
計議已定,鷹刀深吸一口氣,拔出厚背刀立於身前。李築收回折扇,沉聲道:“鷹兄,真要如此嗎?師傅待你不薄,你為何殺了他的愛子,叛逃無雙府?”
鷹刀嘿嘿冷笑道:“晁無心這淫賊窺覷我義兄妻子貌美,設計殺我義兄全家,奸殺我義嫂,連我義兄那方才兩歲的孩子也不放過!如此喪盡天良的奸賊我不殺他,我鷹刀枉為人世。嘿嘿……想我義兄為了鬼王府辛勞一生,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
說到後來,鷹刀言辭激動,淚流滿麵,又是傷心又是憤怒,心神激蕩之下,不由仰天狂呼:“晁功綽啊晁功綽,你對得起他嗎?”
李築默然半晌,道:“是非曲直還是到師傅麵前辯白為好,你不能私自殺了晁師兄,還叛出無雙府。”
鷹刀怒道:“平日裏,晁無心這廝仗著他老子的名頭在外胡作非為,晁功綽可曾管教過?我無雙府向來在江湖上風評不惡,卻被晁無心攪得一片烏煙瘴氣,府中的老臣子早已心懷不滿,人心離異,他晁功綽又哪曾理會過?隻知一味地寵愛他兒子。如今我殺了他兒子,他還會放過我嗎?我鷹刀又不是呆子,任人宰割。”
李築微微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鷹兄想是不願跟我回去了?”
鷹刀道:“我鷹刀既然出了無雙府,就不會直著回去。廢話少說,動手吧!”
說畢,沉聲凝氣搶先一刀揮出。因為他知道若不搶先出刀,勢必被李築壓製,自己本身功力不足且昨日一戰右肩留下的傷勢未愈不能久戰,時間一長必無生理。
李築見他一刀攻來,忙飄身移向左側,避過刀勢,右腳順勢踢向鷹刀右肋,守中帶攻,正是無雙府絕學“無雙劍訣”中的一招,隻是他將劍法以腿施展出來,但其威力卻與用劍一般無二,若被他一腳踢中,鷹刀不死也得重傷。
鷹刀看也不看李築踢過來的右腳,不待自己刀勢用老,便運起全身功力反手一刀劈向李築胸前,正是以命搏命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