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照國有條暗禁,誰還提起這個名頭,就會有麻煩。久而久之,這名字卻沒消失。
重耳家族,曾經權傾朝野飛揚跋扈的名號,神州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即使現在逃居山野之間,避禍離世之所,也從未斷了王霸之心。
“若當年我兒有這份天資,今日天下又豈如此。”族長重耳先歎息一聲。
這份天資是指孫子重耳炎,而他的兒子,就是北照乃至中華鼎鼎大名的重耳水天。
當年的重耳水天天縱英才,總領北照兵馬,縱橫天下。可惜在政變中隕世。人傳,重耳水天英才早逝的消息傳到南照時,南照皇帝羽承澹歡飲達旦,連朝政也間斷三天。
聖人以死後的美名為榮,英雄以死後的罵名為榮。罵得越多越臭,死得越值。
就這樣一個背負了二百多國家罵名的人,他的父親卻說他不如他的兒子。
重耳炎隻笑了笑,對讚賞,他敬而遠之。
但是沒人敢說他不配。
至少,死在地上的七個人不敢說。
“商山七子”,江湖上以劍術獨特詭異鮮有敵手名聲在外。卻受不起重耳炎的一劍。
山風,時有時無。
時有時無的還有蕭聲,從四麵八方飄蕩而來的蕭聲。
蕭聲中可以聽得見冰涼的殺氣。
“吹得好啊。”重耳炎笑道。
吹奏之人從小徑悠然現身,卻是一窈窕女子。
“洗劍小姐。”重耳炎依舊是彬彬有禮的一笑。
若說這世上有多少人可以用音樂殺人,天下之大不在少數,但若要在頃刻之間,隻有靜明湖一派,若還要無分毫之差,取人性命於眾人之中而不為人所知,隻能是靜明湖拂鏡老人和他身邊的二位侍女。
其一是蕭女洗劍,一是琴女青衣。
“何以知道是我所殺。”洗劍的臉上隻有冷靜,明明已經捕殺了獵物,卻隻有冷靜。
重耳炎提過一具屍體,撥開脖頸上的劍傷,傷在皮肉。
“你是有意試我。”洗劍正眼看了看重耳炎。
“豈敢。”
拂鏡老人聽了這個故事,斥責洗劍道:“少年英雄,你怎敢如此無禮。這又當如何賠罪才是!”口氣雖重,卻斷然沒有賠罪的意思。
“看來重耳家被人看輕了。”重耳先在遠處觀望,歎息一聲。
靜明湖天光雲影,相映寧然。
“重耳英雄來,今日何事啊?”
“來娶洗劍姑娘。”
“區區一個侍女,英雄拿走便是,何必多說。”拂鏡老人滿不在乎的說。
“那麼謝過老先生。”重耳炎狡黠一笑,“或者當稱祖上。”
“豈敢,你祖上乃絕世人物,我一山野匹夫,怎敢犯他威名?”
重耳先卻從遠方一閃而至:“你我孫輩喜結良緣,我孫不稱你為祖上,又當叫什麼?”
拂鏡老人瞟一眼四周山嶺,看來早已被重耳家兵圍得密不透風,自己如有一言之差,便是壽終之時。自己尚不要緊,隻是孫女卻已在他們手中。
“如此,我不得不應了。”拂鏡老人歎息一聲,吩咐道,“青衣,你原是買來,現在隨你去吧。今日我做了重耳家臣,尚不知有無歸來之時。”
青衣跪地不起,隻是流淚。
重耳炎走過跪在地上的青衣,垂頭一顧,若有所思。
洗劍則更名為水仙,水先為洗。拂鏡老人原是水家人。
那是北照國五十年前的豪門,水木真,如果論英雄,比起重耳水天亦在伯仲之間。重耳水天有個哥哥叫重耳水木,便是暗許此人。
“青衣姐姐何事傷懷,至於流淚?”半晌之後,亭外遠遠走來一浪蕩公子,臉帶笑意。
青衣緘口不答。
“重耳公子可是囑咐我對姐姐要好好照顧呢。”
女人心事,怕的是男人用完之後,一笑置之。
“我叫聶明日,就叫我明日吧。”
“公子他們到底打算做什麼?”青衣不安的眼神,懸掛在明日眼前。
“你不是早知道了嗎?”明日笑著說,牽起她的手,抱起從靜明湖麵蜻蜓點水飄然而過。
青衣覺得他冒失,聶明日從來就是冒失的一個人。規矩,教條,在他那兒不值一提。當他知道你傷心,就會給你溫暖,不管你是誰,跟他是什麼關係。
也不管,你會怎樣誤會他。
他的笑容,常常讓人誤以為他還是個孩子。
一身白衣席席走來。
“白公子。”明日笑道。青衣心頭一緊,滑下來凝神盯著白裔卓,袖子裏手已經握緊。
“你既在此,重耳炎想必也沒走遠吧。”羽扇翩翩,風度瀟灑。
“誰知道呢?”明日嬉笑著應答,“怎麼,找不到主子,想把我這下人帶回去請教?”
白裔卓收起羽扇,指著自己的幹將劍,問:“你怎麼辦呢?”
“束手就擒咯。”
刀光劍影,在這蘆葦地如雨如雪。
“快走吧。”明日推了一把青衣,“若你也抓了,我沒臉見人了。”
青衣哭著跑,頻頻回頭。
白裔卓拿劍指著地上的明日。素有玉公子之稱的他,手持幹將寶劍,愈顯英華。
“難怪酒仙杜康稱讚說能與重耳家少爺一爭的隻白家公子。”
白裔卓收劍拉起明日:“一個醉老頭罷了。”
要問白裔卓,北照國達官顯貴無人不知,因其就是白山白右丞相的愛孫。比起重耳炎,他在江湖上的名頭更旺。一部分因為重耳家不得不掩人耳目,另一部分是家族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