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穿高跟鞋的女孩一路踩著搖晃的步子和她的王子走在一起。他問我:真的這樣簡單?我告訴他:就是這樣簡單,就像我走著走著就在路邊揀到了你。
“揀到?”
嗯,揀到。
看著他釋然的樣子我忽然泛起難過,三年一夢,還會有什麼夢終是難圓?可以搶可以盜,然而最難的一種方式卻叫做守候。
我站在周泰然,我爸爸的身後。告訴他,我願意加入邦泰,成為他的繼承人。
他轉過身,眉清目朗,淡然一笑:“說出你的條件吧,女兒。”
“我要和袁夙結婚。爸爸。”
那一刻我看見他的眉毛利劍般蹙了起來,隨即,他眼睛暗了下去。
“既然你可以讓女兒用三年的等候做一筆交易,那麼,也可以允許她用一生的婚姻來把交易做得更大。對嗎爸爸?”
我第一次感覺到他的蒼老。
“你是在怪我,還是在向我示威?”他說。
“不,我在求你。我要這個男人。”我說。
第二天,我從別墅搬了出來,和他住進那個充實而溫暖的小家。第二周,我進入邦泰集團。指尖壓住百葉窗的一簾,我從樓上望下去。12樓,高得足以聽不見任何歡聲笑語。我開始忙碌,開始加班,開始在想見他的時候見不到他。終於,我看見他不滿地訴苦。我啞然失笑——原來這個家夥也知道孤獨。
隻是夙夙,你有沒有想過,我一個人在深夜對著冰冷的辦公桌,揉著太陽穴的時候,會不會孤獨?
他總是不解,還有什麼是我想得到的?還有什麼是我得不到的?竟然會忙到忘記回家,忘記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冷峭。他睡著的時候,我吻著他的眉毛,告訴他:其實她什麼也不想要。她隻想要一樣東西,因為她太想了,心甘情願地動用自己的青春去維係到底。我想,我是幸福的,幸福的周鎂桐應該微笑。直到有天晚上,我將一個Case完結歸檔,饒有興致地打電話約他夜宵的時候,我聽見的隻是一個甜蜜的關機提示音。不知怎麼,潸然淚下。
龍雲寺內的紅綢,經曆了多年的風霜,是否仍舊墨守著不解的秘密?曾幾何時,我想起還願,我終究可以學會那兩樣東西的。隻是每每我注意到他的眉間,那裏的總是聚攏著著欲說還休的哀歎,像是被誰施下了魔蠱。
如果真的有人,那麼隻能是她。
那天我們一起在會議廳用餐,不經意地抬頭一瞥,隨即我呆住,任由熱湯潑在手背上,卻沒有動一下。他彎下腰去收拾的同時閃出一片視野,讓我更加清晰地看見了那個施蠱的人,她就站在馬路的對麵。她一襲黑衣,似乎從來都是微笑著,帶著凜冽的邪氣,宛如暗夜衍生的精靈。
從那一刻我知道,她就在這座城市,就在我和他的身邊。我汗如泉湧,那個角度,和三年前T大的清晨多麼相似。角色變換,那一年我看見他眼裏泛出羞澀的紅光,而現在,我從那瞳仁裏看見自己蒼白的麵孔。我如此蒼白,唯恐他回頭。
提出結婚,從一個女人的嘴裏,是不是件羞恥的事?我顧不了那麼多,那天晚上,我提出與他結婚。女人的直覺準得可怕,有幾個瞬間,我幾乎斷定:他正在被“花開誘惑”所吸引——我看見他越來越頻繁的分神和無聲的歎息。終於,在一個最尷尬的時刻我想起還願。姻緣樹下,他猶豫地抬起筆寫下一個名字。頃刻之後,那紅綢迎風招展,困擾我的秘密就在舉手之間。而我卻不敢摘下。我就那樣虔誠地跪在佛的腳下,進香時的手不經意地微微顫動。我求佛保佑我們的姻緣,那一刻我不由想到,如果那是兩個南轅北轍的願望,我這一刻的舉動會是多麼可笑。
平安夜,我在遊離,我清醒地看著另一個我醉了。我看見他背她回家,將她放在床上。他展開她的手掌,裏麵的指環被她捂得發燙。給她戴上吧,然後她便會醒來,緊緊抱住你的。窗外的煙花絢爛綻放的一霎,我笑了,一滴淚正從我眯著的眼角滑在揚起的唇邊。我最終沒有等來那個時刻。
遇誠則速。速達則靈。
佛祖不會騙我。
隻是,這一次,你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