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啞兒的身體僵住了。他有些不情願地轉過頭去，抬眼一看，站在樓梯口的那位可不正是薛東鏢師麼？雖然這家夥此時看小啞兒的眼神有些不正常，有幾分不屑，還有幾分……敵意？但畢竟這幾天受人家照顧了，況且聽說當初一開始發現小啞兒躺在草地裏的就是這漢子。不管怎麼樣，禮節還是要做到的。
“薛鏢師。”小啞兒轉身一拱手，臉上掛著禮貌的笑容，“之前被您所救，一直還沒有找機會道謝呢。您不在房中休息，卻在這裏等候在下，不知有何貴幹？”
薛東看似隨意地倚在欄杆上，然而小啞兒卻很清楚，這家夥一定是在等自己出來。隻是……他怎麼會肯定自己今晚一定會離開房間？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薛東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懶洋洋地回答道，“我們行鏢的，即便是住進了客棧，也要小心，必須留人守夜。我便是今晚的守夜人。今日晚時你喝了不少湯水，之後給少爺講故事，必定又會喝些茶水潤口，因此在下猜測，你應許會等少爺睡著了之後出門小解。故而在這裏等著。果然，在下猜中了。”
小啞兒一挑眉毛。
但凡五大三粗的大漢，總會給人一種肌肉發達，智謀卻欠缺的感覺，但眼前這人卻是心思聰穎得很。這番條理說出來雖然隻是猜測，但僅憑“猜”便能猜到這份上的人，又怎會是頭腦簡單之輩？
不過，最關鍵的部分，他還沒有說……
小啞兒懶得跟他兜圈子，直截了當地問道：“薛鏢師，若有話您就直說吧！”
其實小啞兒的心中已經有了猜測，隻是剛才對洛憑雲，他沒有說出口，免得憑雲以為他是在挑撥離間。小啞兒認為，薛東很可能是已經聽到了他與洛憑雲的對話，也知道他偷學了新月式，所以才會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但薛東卻並沒有向洛天意鏢頭告發，這是為何？思慮再三，小啞兒得出結論——薛東也在覬覦洛家斬月槍！
他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薛東沒有告發自己，就是想以此來要挾自己：我知道你偷師了，若不想被我告密，你就得把洛家斬月槍傳給我。這樣便能很好地解釋一切了。小啞兒心中，對這個漢子已經產生了些許鄙夷，隻是麵上還沒有表露出來。
卻見薛東仍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隻是堵住了小啞兒的道路。他的手中捏著兩枚不小的石子兒，可能是在外麵撿來的，用蒲扇大的手掌搓動著。半晌，他瞥了小啞兒一眼，問道：
“少爺可睡著了？”
“睡熟了。”小啞兒點頭，“我替他掖好了被子，這才出來的。”
“唔……”薛東微微點頭，直起腰板。他原本就生的虎背熊腰，這時候挺直了身體，竟如一個巨人一般，要讓小啞兒去抬頭仰視。跟這樣的人談話，實在是充滿了壓迫感，但小啞兒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
“薛鏢師，若沒有急事，可否讓一下路？在下可實在憋得緊。”
“哦，倒也不是什麼急事。”薛東搖頭，道，“薛某人不過是有些事情想問，不會耽誤你多長時間。”
“請問。”
薛東兩眼直盯著小啞兒，這便開口說道：“吳聲，你可還記得自己的身份？”
先來叫他吳公子，現在就叫吳聲，這態度可真是耐人尋味。
小啞兒皺眉，答道：“記得，在下是簡家一個雜役。”
“好，你有這份自知之明便好。”薛東滿意地說道，“其實，我也並沒有想怎麼為難你，隻不過覺得有必要提點一下。”
他說話這口氣奇怪得很，讓小啞兒一下子想到了簡家商隊的那個護衛頭領雲舒。但雲舒當初那麼說，是擔心他與大小姐有染，傳出什麼不好的事情。薛東此時說這番話又是什麼意思？
不等小啞兒想明白，薛東卻又指了指小啞兒的屋子，說道：“少爺喜歡聽故事，你講的故事又對他胃口，這很好。我們這些人都靠著四海鏢局吃飯，跟老爺一起也打拚了十年，如今看著小少爺開心，我們心裏也高興。但有句話，我不得不告訴你。”
頓了頓，薛東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你既然是下人，就要守好下人的本分。少爺雖然喜歡你，親近你，可你要懂得分寸。若被我們發現，你對少爺有什麼過分之舉……哼哼！”
薛東伸出手掌，那兩枚石子還在他的掌心中。小啞兒知道他要用武功來威脅自己了，隻是本以為他會用掌心攥碎石子，卻沒有想到，僅僅是兩根指頭這麼一捏，那原本光滑的石子就變成了石粉，從薛東的手指間灑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