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行船多久,遠處飄來一團青煙,夜色中連綿不絕的蘆葦蕩,瞬間消失不見。
周圍起了濃霧,越來越厚,漸漸地看不清四周。
小船飄蕩在湖中央,先前的黑色湖水,此刻變成一灘殷紅,宛如鮮血。
大太子收起鳳欒琴,站起身來,筆直地目視前方。
“已離開長蒿裏,抵達到陰川了,鬼門關就在不遠處。”
他攤開掌心,化出兩件黑色披風,一件隨手丟給秦曄,一件親手為蓮戈穿上,在她的脖子上係一個結,又將帽子豎起,擋住她整個頭。
秦曄邊將披風披在身上,邊問:“穿這個做什麼?”
“這披風是由黎明前夕的夜幕裁製而成,不染陽氣,也不染陰氣。穿上它,一般鬼怪就聞不到你們的氣息,也看不到你們。”
又拿出兩樣法寶,其中一樣是金色浮雕的錫棍,棍上刻著陰咒,是為“太陰打鬼棍”;另一樣是遍體漆黑的鐵杵,上頭刻著陽咒,是為“混元軀邪杵”。
他將打鬼棍交給蓮戈,又將軀邪杵交給秦曄,說道:“拿著,防身之用。”
秦曄把軀邪杵放在掌心把玩了幾下,察覺上頭蘊含渾厚的法力,一臉歡喜,對這法寶越看越喜歡。
“繆大哥,你手頭上的寶物真多。”
見這八千年後狂傲自負的蛇王,眼下竟是這麼個見識淺薄的小蛇,一件小法寶就讓他高興成那樣,蓮戈不由覺得好笑。豈不知大太子厲害的寶物多著呢,單憑那件三界至寶“浮世錄”,就足以可撼天動地了。
據她所知,這“浮世錄”最後也落到秦曄手中。到那時,他多半要欣喜若狂了。
“哐當”聲響起,小船靠岸了。
天,紅得發黑,烏雲蓋頂。其下森森陰氣,青霧繚繞,潮濕瘴氣遍地滋生。
一片沙灘橫亙眼前,沙子是紅色的,像是幹涸的血塊,一塊塊碾成的齏粉。
紅沙盡天,黑山聳立。
山下有一座牌樓,樓門前掛著一麵巨大匾額,底邊漆黑,血紅三個大字:鬼門關。
關前矗立著一塊黑色大石碑,碑上題著兩行紅字:
陽間三世,傷天害理皆由你。
陰曹地府,古往今來饒過誰。
蓮戈見此,嘲笑道:“凡人傷天害理,他們不饒恕;他們草菅人命,誰來懲治?”
大太子聞言,唯有沉默。他父親雖名為六界至尊,卻也不過擔個虛名。
妖界時而作亂,魔界地域成迷,冥界更是難纏,諸位鬼帝閻君獄王,沒幾個願意接受天界轄治,各自在地下稱王稱霸,肆意妄為。
天界也曾幾次興兵討伐,奈何幽冥地界的至陰之氣,卻是天神的克星,一旦進入地界,神仙法術就難以施展一二,故而多次征戰都無疾而終,最後隻能作罷。
隻要他們不到冥界外頭來作亂,天界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太子讓蓮戈和秦曄站在石碑後頭,繞著他們在地上畫了一個圈,隨後念咒施法。
見他念的是真元護體咒,蓮戈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敢情他是嫌她能力低微,想讓她躲在這個安全的陣法裏,寧願一人獨闖地府,也不願帶她一起。
心知他這麼做原也沒有錯,地界陰氣本就是神體克星,他雖神通廣大,這次也必要經曆一番驚險,又怎麼顧得上保護她呢?
縱然如此,她的心裏還是沒由來的鬱悶。
八千年後憑她如何縱橫天界,八千年前卻是廢物一個,心理落差著實有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