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戈正在打坐,聽見不遠處幾聲水響,睜開眼,看到一條蛇立在岸邊,通體赤紅,蛇尾斑斕,鎏金蛇目逆著水色泛出絲絲冷光。

她向來討厭這種陰冷狠毒的東西,見那蛇嘶嘶吐著信子,像在嘲諷,不由生出一種神落凡間被蛇欺的悲憤。

“孽畜,還不快滾!”

那蛇非但不走,反而口吐人言:“我如果是滾了,你要怎麼脫困?”

“難道你有辦法?”

“你所困的陣法叫‘方寸’,布陣時無聲無息、無邊無際,入陣後寸步難行、寸法難為。一旦陷入此陣,就是大羅金仙萬載修為,也難以逃脫。”

見他說得頭頭是道,蓮戈麵露嘲諷,“大羅金仙也無可奈何,你不過小小蛇妖,也敢口出狂言?”

“我自有妙計,就不知事成之後,你許我什麼好處?”

“你要怎樣?”

“我已修行三百年,即將成人,族中長老指引,如果我一路南行,途中所遇到的首位異性,就是命中注定的姻緣。我往南走了三天三夜,才在這裏遇見你。”

蓮戈一時沒明白過來,等想通了,頓時覺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孽畜,膽敢再說一遍!”

“如果你願意下嫁,就是我的娘子,丈夫救妻子,自然義不容辭。”

那蛇非但又說了一遍,還說得更加直白了。

蓮戈啼笑皆非,想她身為碧璃宮大掌司,縱橫天界八千年,沒想一日落難,竟被區區小蛇逼婚。

怒極反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蛇沉默了一會,搖晃著色彩斑斕的蛇尾,在泥地上寫了幾下。

她看了泥地一眼,出聲念道:“皋羽?”(注:皋gao)

平波無起的聲音隱隱帶起一絲笑意,那蛇笑道:“正是,賤名皋羽。”

“好極了,皋羽。”

蓮戈目露殺氣,“本座記下今日的恥辱了,以後脫困,一定要你以命償還。還不快滾?”

見她一幅殺氣騰騰的模樣,皋羽搖頭哀歎,也沒有糾纏,轉身遊入水中,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蓮戈閉眼打坐了半會,才將滿腔的怒氣稍稍壓下。

不一會兒又聽見水響聲,隻見那皋羽去而複返,蛇尾卷著幾個野果。

走近了些,他把野果拋了過去,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那幾個野果竟能穿過陣法,穩穩地落在了她盤膝的腿上。

蓮戈見狀,對他能救自己出陣的說法信了幾分。

不看那些野果一眼,隻冷冷吐了一字:“滾!”

皋羽搖頭,好言相勸:“娘子,你就是再不高興,也請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生氣。”

“誰是你這孽畜的娘子,再敢亂叫,取你狗命!”她瞪眼怒罵。

皋羽好笑道:“我是蛇,哪來的狗命?就算是孽畜,你也是孽畜的娘子,何苦辱人自辱?娘子,你說是這道理不是?”

蓮戈一聽,一口淤血卡在咽喉,吐不出,也吞不下。

兩眼發紅,胸口怒江翻滾,隻覺得自己活了八千年,如此厚顏無恥之徒,實在聞所未聞。

可恨她被困在陣中,法力盡喪,否則一劍將他劈成兩半,才能解恨。

不,要碎屍萬段!

“娘子快吃,這些果子都是我悉心挑選的,十分甜爽多汁。也請娘子念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應了這樁天定良緣吧。”

她深深呼吸,不再說話。

從前蛇王秦曄以神器“吞日”、神琴“鳳欒”、神畫“山河”,並百卷天書、千斛明珠、萬匹天霓羽帛作為聘禮,來碧璃宮求親,尚且被她修理一頓趕了出去,眼前這小蛇妖是有多大的心,憑這麼幾個野果子,也敢妄圖求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