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穆昀死在乾熙元年冬。
正當十一月，天氣冷極了，鵝毛大雪飄在皇宮望不到盡頭的甬道上，生生逼的人裹著裘衣皮毛，還冷得瑟瑟發抖。
那一日，驍騎營，正兵營，禁衛營皆現身於皇宮，把皇宮堵得水泄不通，周圍凝聚著一股子肅殺氣。
司穆昀站在祭天台上，雪白直襟長袍散著，腰束的白祥雲紋寬腰帶上掛著的一隻墨玉色玉佩碎裂，隻剩下一半在空中隨風搖擺。
後背上密密麻麻插著長箭，鮮血從箭口處湧出，血肉模糊，白衣已然成了血衣。
他不屑地抹去嘴角的鮮血，猛地抽出插在南嶠安心口上的長劍。
寒風起，連卷著地上堆積的雪花落在他臉上，顯然一幅犯了殺孽的謫仙模樣。
司穆昀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人群，眯了眯眼睛，耳邊盡是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臣們的謾罵唾棄，不乏有人說，死得好，罔顧皇恩，該死！
他嗤地一笑，手中長劍還在滴著血，落在雪堆裏，砸下一個個血坑。發絲淩亂，但依舊遮不住他淩厲的眉眼，他的眸中帶著幾分釋然和不屑。
成王敗寇。
他用命將一介少帝推上至高無上的寶座，而這下邊，有多少人曾經阻撓過他，試圖殺了這位新帝。
如今他的死，就是這位新帝王的磨刀石。
從今往後，燚國，將是他的天下。
耳邊不斷傳來寒風的呼嘯聲。
司穆昀沒想到自己會再次睜開眼。
他下意識抻了抻胳膊，並未感到刺痛，摸了摸，皮肉完好，光滑白皙，沒有被紮成篩子。
司穆昀呆了許久，竟覺得自己好像還未醒來。
這床雕龍繪鳳，木頭上嵌著男女歡好的紋飾，被褥也是粉紅豔麗之色，這都是勾欄之地才有的模樣。
司穆昀有一瞬間的僵硬。
他知道這是哪裏。
這是城裏的一處暗香坊。
所謂暗香坊，就是青樓，說的是“暗度陳倉，顏香男好”，專門給城中貴族豪門準備的消遣之所。
這地方司穆昀隻來過一次。
那時司穆昀二十六歲時，家中擺宴慶生，誰知竟來了位不速之客，太子南璃。不過喝了一杯酒的量他就昏睡不起，醒來後就躺在了暗香坊。
他記得那時候，那個人也在。
“司穆昀，幫我。”突然門口傳來聲響。
一個男子衣衫不整地踉蹌跑了過來，男子麵目稚嫩，五官玲瓏，瑩肌雪膚，雌雄莫辨。
司穆昀臉上毫無波瀾，內心卻波濤洶湧，是南嶠安，當朝皇帝，不對，這個時候，他還隻是個不受寵的六皇子。
他一把扶住連路都走不穩的南嶠安，心跳不止。
“你被下藥了？”
他的內衣被扯開，露出半截肩膀，紅青交加，全是曖昧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