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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晚飯過後,吳嬡手提黑包,崩崩跳跳地來到良民房間。良民取出罐可樂飲料,打開後遞給了她。

“嬡嬡,咱倆的婚事兒,你的爸媽應該不會反對吧?”

“不會,其實我才不管他們呢,我的事兒我說了算。”

“真是孩子話,與長輩處理不好關係,以後如何和睦相處?”

“我爸媽最喜歡我,你放心好啦。”

“嗯,那若咱倆結婚後,我想跟你爸媽借錢開個公司,你估計他們會同意嗎?”

“這個,這個我可不敢保證。民哥,你先別急嘛。”

“我已三十出頭,仍兩手空空,能不急嗎?”

“這樣吧民哥,我回家後先問一下爸媽,好嗎?”

“好吧。”

兩人聊至晚上九點多鍾,吳嬡方離開了房間。

周六下班後,心事兒在身的良民便約吳嬡外出吃飯。

兩人來到一巴蜀人家餐廳後,就隨便點了兩菜一湯,還要了瓶老青島。兩人邊飲啤酒邊東拉西扯的閑聊,未幾,飯菜上桌,良民勸吳媛用餐的同時,也將談話的內容轉入正題。

“噯,嬡噯,咱倆的婚事兒,你問過你爸媽了嗎?”

“嗯,他們不太讚成,說我年齡尚小,不宜談婚論嫁。但我想咱倆先可一起生活,待以後再同他們講也不遲。”

良民聽後放筷於桌,沉默半晌方說:“如此看來,既使跟你一起生活,若你爸媽不同意的話,他們肯定也不會借錢給我的。”

“民哥,我覺得你什麼都好,就是把錢看的有點兒太重。”

“我把錢看的有點兒太重?笑話!當今社會,錢是最最主要的,錢就是一切!沒有錢,你什麼都別想!你什麼也不是!”

“但若咱倆攜手努力,也能掙得到錢啊。”吳嬡的神情略有不悅。

“憑咱倆掙的那幾個錢?唉,嬡嬡啊嬡嬡,你也太幼稚了,那點兒錢也能叫錢?”

吳嬡默默地望著飯菜,不再說話。

“我再也不想過沒錢的日子了,沒錢的日子我過夠了!也過怕了!”

良民合手置於膝上,望著飯菜陷入了沉思中。

吳嬡見他神色黯然,遂咬了咬嘴唇說:“民哥,我想,”

良民見她欲言又止,“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我想若咱倆生活至婚後,家中肯定會給錢的。不過我覺你應有自立觀念,不要有依賴心理,也別把錢看的太重。”

良民眼神兒默默地望著她,“嗯,嬡嬡,此事兒咱們暫也別急,慢慢來吧。”

將近一個鍾後,兩人方離了餐廳。

前行不遠,吳嬡突然側臉問道,“民哥,我感覺你最近變化很大,你是否有事兒瞞著我?”

“嬡嬡,實話實說吧,其實你並不完全了解我。人無完人,我也有不好的一麵,或許這是生活所迫而成,但如若被你發現,我估摸你定會對我失去好感的。”

停了會兒,良民又說:“嬡嬡,我今夜有點兒事兒,你先回家吧,過幾天,我會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

“嗯,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良民咬唇默望著吳嬡離去的瘦小身影,心裏深感酸楚不已!

吳嬡走後,良民遂乘車去了郊區。到郭福處時,已是晚上八點多鍾。

“哎呀,什麼風把你吹過來啦。”郭福笑言。

“最近較為閑暇,遂就過來玩兒。”

“現各方麵都不錯吧?”

“還算順利,不過我已辭職。”

“那有何打算?”

“想換個環境。我那兒已無上升空間,幹的再好也是主任一職。”

“噯,我有位堂兄在西門家族的外貿公司任職,最近他打電話給我,說他那邊兒有一部門兒經理要辭職,問我想不想過去。”

“那你為何不去?”

“我在這兒幹得挺順的,且工資還略高於那邊兒。”

“那邊兒怎樣?”

“試用期月薪一千八,轉正後兩千二。”

“那能否幫我聯係一下?”

“好啊。”

兩人閑聊至十點鍾,遂去一雷州紅燈籠大排檔,吃雷州家雞煲。飯後良民便返回了綠怡山莊。

周一上班時,良民發現吳嬡緊鎖雙眉、沉默寡言,要麼專心打電腦,要麼手工做憑證,始終不望他一眼,他心裏有點兒忐忑不安。

下班後,吳嬡無精打采地來到良民房間,將坤包放於桌上後,就仰躺於床上呆呆地望著屋頂,一言不發。

“怎麼啦嬡嬡?”

吳嬡既不說話,也不看良民,好似未聞良民發問。

“遇到不順心的事兒啦?”

無論良民怎麼問她,吳嬡就是不開腔。良民低頭略為思索,遂坐於床邊兒,望著她的臉,語氣輕柔地說:“到底怎麼啦?你說話嘛。”

吳嬡的眼淚奪眶而出,胸脯一起一伏,呼吸有點兒急促起來,慌得良民忙遞上紙巾,“嬡嬡,別哭嗬,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有什麼事兒,吃了飯再說。”他伸手去拉吳嬡,吳嬡卻側身臉對了牆壁。

沉默了些許,吳嬡抽泣起來,良民心中暗想,莫非吳姨已將事情挑明?繼而又想,未必,吳姨是何等精明之人,難道他還不清楚麼。哪又是何事呢?良民眼望著吳媛麵壁抽泣,心裏亦未免很是難受,於是他便伸手硬拉她坐起,“有什麼事兒你說出來好不好?我求求你。”

“你說,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吳嬡哭著說。

“什麼瞞著你?”良民怔怔地望著她。

“你幹得好好的為何突然要辭職?你想要離開我,我知道的。”

“你說這事兒啊,唉。”良民輕歎一聲後搖了搖頭,“說來慚愧,我在綠怡已將近兩年時間,期間既未設法兒兼職掙錢,也未充電求知,再若如此下去,如何得了?我實想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努力。”

短暫的沉默後,吳嬡控製住了情緒,她幽幽地問道:“那你打算欲去何處?”

“想另尋份兒工。”

吳嬡聽後沉默不語。

“嗯,我去打飯吧。”良民話畢,就起身去了食堂。

吳嬡獨自默默思索,若良民走了她怎麼辦,怎麼辦嗬?她喃喃自語,“民哥,你不辭職不行麼?”

正當吳嬡胡思亂想時,良民提飯進屋,“來,先吃飯。”她遂下床與良民一起吃飯。

吃著吃著,吳嬡忍不住問道:“你不辭職不行麼?”

“不行,你年齡小,感覺不到我這個年齡的生存壓力與危急感,我這確是萬般無奈啊!”

“你走了我怎麼辦,你想過沒有?”吳嬡放下筷子,看著良民吃飯,“我知道的,你不愛我了,不然你不會走的。”說著說著她嘴一扁,淚水又流了出來。

“求你別再流淚了,其實我心裏也非常難受!唉。”良民神情落寞的歎了口氣,搖搖頭,放筷於桌。“有些事兒我從未與你談過,談了深恐你會對我另有看法兒,不過此時也就不妨一談。故鄉之事太遙遠,不談也罷,就談些深圳的罷。

我初臨深圳時,僅僅數天,就遭遇了職介所坑騙,這是深圳給我上的第一課。

(黑職介所坑騙難以數計的尋工者,會造成兩種危害後果。

首先,初出家門兒、校門兒的尋工者,認為這個社會很黑,若想讓他們以後熱愛祖國、獻愛心什麼的,那簡直似乎有點兒象作夢。

其次,若被騙得身無分文而流落街頭,以人能吃我,我亦能吃人的報複心態,極易走向詐騙偷搶之路,如此就將不計其數的黨國良民,直接推向了違法犯罪的市場。

有關部門兒其實完全可以依法摧毀這些詐騙團夥,但官人認為這是勞務糾紛!可笑的是,有關部門兒有時又哀歎案件紛繁,人手少,壓力大,難道真的全是些不知何謂‘預防犯罪’的智障人士嗎?)

我上班途中慘遭綁架後,被押去了收容所、勞改農場,承受了ling辱與迫害,奴役與剝削,這是深圳給我上的第二課。

(中國公民在中國居主、生活,還得化錢買中國公民暫主中國證,否則就以犯罪予以嚴懲,真他媽的無恥之極!猶如中國人婚後生子,得必須買中國準生證一般。本來婚後生子,這在人類應是理所當然之事,但在中國婚後生子,若不化錢買中國準生證,則以違法論處,真他媽的可笑透頂!簡直整個兒就是‘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無怪乎中國人柳宗元的《捕蛇者說》中有,‘孟子曰:苛捐雜稅,猛於虎也!’中國這種社會已數千年了,到底何時是個頭兒啊?)

我流落街頭時,餓食生蘑菇差點兒中毒身亡,饑餓難耐時偷塊兒一元麵包後,差點兒被凶殘的店主置之於死地。打工期間,曾被老板任意克扣工錢,有時在監工的吆喝與辱罵下,苦幹將近一年而分文未得,這是社會給我上的課。

以上的課程教育(大學教的都是些技術課。),形成了我新的人生觀,這個社會或許有時講法律,但絕不會講公道、講天理!社會就是動物世界,弱肉強食,叢林規則。我與魯迅先生的見識略同,即東方文明古國數千年輝煌悠久的文明史,說穿了就是一部人吃人的血淚史!

我曾經說‘沒錢你什麼也別想!沒錢你什麼也不是!’時,你當時麵露不悅之色,現你應明白,這個社會你若沒錢就要挨打!你的命就不值錢!故在任何年代,有錢有勢才是硬道理!”

淚痕未幹的吳媛,目光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疑,“你說的這一切是真的嗎?”

“我所患的肩周炎、關節炎,就是睡草坪、橋洞,以及收容所、勞改農場的水泥地板上所得;我的胃病經常複發,它是我流落街頭饑餓時,以及在收容所、勞改農場奴役時所得;你看我身上的傷痕,這就是饑餓時為偷吃塊兒一元麵包,而被凶殘的店主所傷。你覺我說的一切是真還是假?

你現應理解,我為什麼渴望非常有錢!說來其實人生在世亦很簡單,不過日食三餐、夜宿一床而已。我過去也一直認為,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夠用就行。但社會上有為數眾多、形形色色的各類豺狼,邪惡的地方黑白勢力,奸詐陰險的黑商,以及歹徒、騙子、地痞、無賴等等,我覺得隻有金錢才能打敗這一切禍害!金錢就是力量!這個社會沒有被錢打不開的結,沒有被錢買不到的東西。有人說‘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而我認為錢就是萬能的,現在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隻相信錢!也有人言,‘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故我深感隻有錢,才是人世間唯一永恒的朋友!”

“民哥,我覺得你的思想已出了嚴重問題,社會並不是這樣的。你如此下去會非常危險,說不定會做出震驚社會的惡性案件的,你知道嗎?”

“你當然會說我思想有問題,偏激、憤世嫉俗,對不對?其實有時我也深夜獨自默默靜思,到底是我的思想出了問題,還是這個社會出了嚴重問題?但想著想著就頭腦一片混亂,不過有一念頭則永遠很是清晰:錢,越多越好!我也知道人若有一億鈔票,隻要不是變態的一擲千金,揮霍無度,那我想既是數十輩人也難以用盡,但我還想要百億、千億、萬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我的整個兒身心已被恐懼所籠罩!

人生無常,天災人禍隨時而至,而我又無法兒難以預料,我不相信那些虛無的宗教或主義,隻相信錢!錢如一塊兒佛法無邊的金磚,任何飛來橫禍,都能被它擺平!故無論什麼災難突然將臨,若有大把的金錢,我都會神定氣閑、泰然處之的麵對它。”

“民哥,你再若如此思考,定會走火入魔的!你知不知道?你天性本是一善良之人啊!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淪入精神崩潰的深淵,我要拯救你!”

“拯救我?拿錢來啊。”良民神情木然地望著吳媛,猶如望著一陌生人般。

“民哥,我親愛的民哥,我真不知你的內心深處,竟然如此冷酷無情!蒼天啊,為什麼,為什麼轉眼之間,就簡直判若兩人,真讓人難以理解,難以理解啊!”吳媛雙手捂臉,低頭痛苦地呻吟不已。

兩人坐於椅上,都神情呆呆的默然無語。過了些許,良民似乎疲憊不堪地長籲了口氣兒,搖了搖頭說:“我不想再談這些了。媛媛,你先坐會兒,我去買點兒藥,有時我胃痛得實難忍受。”

他心情沉重地出抬腿門兒時,吳媛也提著坤包跟了出來。良民方才的一席話,讓吳媛隻感心亂如麻,無所適存,盡管她深愛良民,但良民的變化太大了,大到了讓人害怕的地步!

走在街上,風一陣緊似一陣地撲麵而來,看那天時,西南角上大片的烏雲正快速飄移而來,烏雲深處閃電不已,還夾雜著些許沉悶的雷聲。

“嬡嬡,看樣子馬上有暴雨,你先坐車回去吧,不然會淋雨的。”

“先去買藥吧。”

良民拗不過她,兩人就一起去了沃爾瑪超市旁的永安堂連鎖藥店。

買藥後剛出店門兒,雨點兒已一滴兩滴地往下掉。良民深知這種雨來得快、來得猛,就忙說:“嬡嬡,你趕緊坐車回去,不然就真的泡於雨中了。”

吳嬡坐上一輛迎麵而來的出租車後,良民就向公司一路小跑而去。

良民剛跑至山莊門口兒,大雨已傾盆而下,值班的保安見狀,忙撐開把雨傘上前,將他護送入房間。

過了數天,經理通知良民移交手續,接替良民的是位身著白襯衣黑西褲,將滿臉胡須刮得鐵青的程先生,湖北林家大灣人,體態偏胖,年紀略長於他。

移交手續時,良民見吳嬡低頭咬著嘴唇,目光失神地望著桌麵的財務報表發呆。不知怎的,他的心中突然深感酸楚無比!手續交接完畢,他微笑著與同事們一一打了招呼後,就出了辦公室。

良民把行李運至已預訂好的出租屋,將房間收拾一番後,就先衝了個涼,沏了杯茶,然後靠於椅上抱臂默默靜思。他覺得應給吳嬡寫封告別信,以便讓她不要因他的離去而感到難過與痛苦,也為這事兒的結尾畫上一句號。

他略微思索,便鋪開信紙,提筆寫道:親愛的嬡嬡:當你接到這封信時,我已坐在遠離深圳的列車上。

昨夜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應給你寫封辭別信,以便把我離你而去的原因作個簡解。

此時我就不妨直言真相,我與你交往的目的,確實就是為了錢。

當我調至山莊後,了解到你家很有錢時,我就開始深夜獨自苦思冥想,如何給你留下好感,如何與你建立起特殊關係,直到如何從你身上騙到錢。勢態的發展變化,基本上是依我的設計而行。你還記得我以前曾說過的話嗎?“若你願意,且你爸媽又不反對的話,我想和你結婚,而且越快越好。”這些話確是我當時的心態。然而,直到最後我才發覺,即使能騙得與你虛假的結婚,也無法兒騙到你家的錢財時,我就深感絕望無比!故我得盡快離開綠怡,去別處尋找新的目標。

也許你會恨我太無恥、太卑鄙,但無恥與卑鄙卻造就了許許多多的權貴與富豪、大佬與名人,你若翻翻這些飛揚跋扈的紅人老底兒,就會發覺個個比那廁所裏令掩鼻的東西還要臭!在當今這個社會,若想老老實實做人,不僅沒有做人的尊嚴,而且還毫無立足之處,我自己就是一見證。我要生存,就要學習這些紅人發跡的法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我在黑白二道上,既無後台背景,也不擅長鑽營,故就隻有打著愛情、婚姻的幌子來行騙了。

你也許會認為我這種做法兒,是對神聖婚姻的褻du。但我想你大概不再是看浪漫小說的學生了吧,你睜開眼睛看看這個社會,處處是性開放、一夜情、婚外戀、試婚同居、老少配、包二奶(爺)、****,人人為錢、為權、為名而瘋,試問這世間哪有愛?哪有情?所謂的神聖婚姻,隻不過是雙方彼此利用罷了!前天的《特區報》上,還刊登著有些望破紅塵的湖南、四川人,騙妻來深**呢,什麼海枯石爛,什麼山盟海誓,一切在金錢麵前,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故婚姻這玩意兒,我算是徹底地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