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第一章

因委實難以從公司離身,故良民未隨瑪麗與爸媽帶著孩子,一起去北歐冰島旅遊。地處大西洋北部的小國冰島,是個悠閑舒適、樸實無華的世外桃園,世界著名的長壽之鄉。

一人留守於家的良民,周六修改完公司發展規劃書時已是淩晨,故他周日懶睡,醒時已為上午。

收攏起臥室的淡蘭色窗簾,推開明亮的玻璃窗戶,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抬眼望去,和煦的陽光燦爛照耀,一瀉藍天無半點兒雲彩,“真乃好天氣也!”他心情愉悅地自言自語道。

洗漱畢後,他擺好古絳色檀木茶盤,及公道杯、聞香杯、品茗杯等茶具,取出了包裝精美、清幽淡香的罐裝靜心茶,將其少取些許置於精美的陶製紫砂壺後,便按下了圓形小嘴兒、帶耳柄的黑色自動煲水壺。等待水開的同時,他又訂了份兒早餐,隨後就愜意的閑坐於客廳,悠然地拿起了《紐約時報》瀏覽。

突然一陣急促而清脆的電話鈴聲“叮鈴鈴”響起,他便放下報紙接起電話:

“喂你好,請問哪位?”

“良民,我是隨波啊。”

“哇!隨波呀,你這些年怎樣?依然富貴安康、官運亨通罷?”

良民自入美籍成為美國公民後,已與王隨波數年沒有聯係了。

“嗬嗬嗬,還算過得去。喂,告訴你個好消息,下月初我要陪省府領導來美國考察,說是考察,其實大夥兒想來旅遊一趟,我想正好借此機會來拜訪你,故就提前報個到。”

“真的?”

“當然是真的啦。”

兩個人閑聊約一個鍾後,方掛斷電話。

良民抱臂靜靜地佇立於窗前,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枝繁葉茂的碧樹,嫩綠的茵茵草坪,思緒不由慢慢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

良民居住美國已有多年,若問他當年是如何來美的,這還得從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他尚在中國大陸時說起。

在九十年代初,一個金黃的油菜花兒盛開的季節,良民開始吃公家的飯了,按當地幸福村人的話來說,幸福又出了個吃皇糧的。

太陽慈祥的在天空照耀,天空悠然地飄蕩著數朵白雲,白雲的下麵,處處是綠色的山川大地。山川之中,有一山傲然突兀,此山喚做華夏山,有詩為證:巍巍華夏山,

高聳入雲天,

峰頂嗜寒冷,

冰雪積千年。

山腰春時綠色蕩漾,夏至煙霧繚繞,秋末枯黃肅殺,冬季白雪皚皚。山腳東皆田隴,南遍森林,西為峭壁,北乃墓地。

一片片黃花,一簇簇綠草,布滿了通向幸福村的蜿蜒鄉間小路。距幸福村不遠處,有條公路從北向南延伸而去,路兩旁是排筆直高大的白楊樹,與白楊樹緊緊相連的,便是綠油油的田野了。

淺白色的豌豆花兒,膽怯地在綠杆兒上探頭探腦;粉紅色的洋芋花兒,在碧色的莖蔓上,隨著一絲微風東張西望;五顏六色的小黃花兒、野ju花兒、百合花兒、大腕花兒,以及許許多多尚未知名的花兒,表麵上都好似羞答答的少女,但心底裏卻各自在使勁兒地爭芳鬥豔。

最誘人的還是那些,零星散落在山坡上的,一片片金黃色的油菜花兒了,蜜蜂在上麵嗡嗡歌唱,蝴蝶在上麵翩翩起舞,不時還有小鳥兒歡叫著飛過,情景宛如一幅《油菜花兒溢香圖》。

幸福村就這樣懶洋洋地躺在錦繡山川的懷抱中,盡情地享受著大自然給予它的恩賜。

在這樣的季節裏,良民開始吃公家的飯了,青少年期的苦悶煩惱隨風而逝,新生活的手在向他招喚,這樣美好的季節,你說他能忘得了嗎?

那天清晨,天空瓦藍,白雲縷縷,微風徐徐,小鳥躍鳴。良民滿懷喜悅地收拾好行李後,便離開幸福向翻身鎮趕去,因鎮上才有通往城裏的班車。

良民肩挎行李,步行約一個鍾後,來到了翻身鎮。翻身是一大鎮,逢集人多,熙熙攘攘,噪雜得很。

時值八月,紅日高懸,熱得趕路的良民抹汗不止。陳舊的街道兩邊兒商鋪眾多,地攤兒遍布,人流絡繹不絕。良民沿街前行,直至鎮車站後,他方放下行李歇了口氣兒,然後去買進城車票。

進城人多,還得排隊。票房窗口兒赫然寫有兩行草書:“旅客小心,謹防扒手!”良民不由摸摸胸口兒,好在那二兩碎銀依然躺於袋內酣睡,故心底也就坦然了許多,不過他仍然小心翼翼前移。因有數名長發、光頭,間或墨鏡的青年,正不斷地探頭探腦,目光如鬼子巡邏車上的探照燈,不停地在旅客身上掃來掃去。

買到票後良民未敢逗留,就手提行李趕緊上了車。

約數分鍾後,班車徐徐離開了翻身,窗外起伏連綿的群山、綠油油的田野緩緩後移。偶爾望見遠處滿是青翠綠色的山坡上,有數匹膘肥體壯的魁威駿馬,有的低頭悠閑地吃草,有的抬頭靜望著遠方。

望著窗外漸逝的景色,良民的心中未免興奮不已,不過似乎又夾雜著些許惶然。因此去意味著他將離開鄉村,走向城鎮,可他能否適應與淳樸鄉村迥異的陌生環境,那還是一未知數,故他心內興奮之餘,又深感有些惶惶不已。

在“幾”字形路上行駛約兩個鍾後,班車徐徐進入了解放縣城。

城裏比翻身要繁華得多,樓高,路寬,人多,整潔,隔三岔五的懸掛著政府機關的門牌。

良民這已是第三次進城。初次是在翻身中學讀書時,他去了趟同學王隨波家;(王隨波是城裏人,中等身材,西裝光頭,圓圓的臉上架副低度近視眼鏡。眼鏡的後麵是雙機警睿智的眼神兒,嘴角常帶一絲微笑,有點兒象做買賣的小掌櫃。)再次為數月前進城參加全縣招工統考,最終他以全縣第二的成績,被縣振興公司錄取;此次是前來公司報到。

因有事兒在身,故良民在街上未作逗留閑逛,就徑直去了公司。公司處於城郊。

公司下午開會。會議即將結束時,身材魁梧、國字形臉的楊經理,鄭重宣布了新人的上崗地點。

通過統考進入公司的良民之類,統統下基層鍛煉。但也有少數新人例外,比如有位叫賈愛民的,其人並未參加統考,卻反被安置於公司,不過其父賈廉政,乃是縣委一把手。

下午五點多鍾,良民手持公司公函離開縣城,坐上了發往勝利鄉的末班車。

車出縣城之後便全是土路,且大半為山路。在“之”字形山路上盤旋的班車,一路顛簸得極為厲害。因是土路,故車廂內塵土飛揚,不久人人身上一層土。

車窗外滿目的荒涼,光禿禿的山坡上,不見飛鳥,不見牛羊。山野空曠,草木稀少,給人的感覺很是寂寞、失落。

到達勝利鄉時天色尚早,夕陽的餘輝,給勝利鍍上了層淡淡的金黃色。勝利的民房陳舊不堪,土牆上還有民國年間用白石灰寫的抗日標語。塵埃隨風而揚的土路上,有隻好似對現實不滿的大黑狗,瞪著雙滿不在乎的眼睛,搖晃著旗杆樣的尾巴,時而向前奔跑,時而停下嗅嗅。

來到公司銷售站前,良民見門口兒坐著一年約六旬的老頭兒,皮膚粗糙黝黑,頭戴頂黑色瓜皮帽,身穿套破舊中山裝。讓良民頗感驚異的是,老頭兒依然留著大清國時的長辮。他隨即上前遞煙招呼,閑聊數句後,得知老頭兒乃是銷售站的臨時工,已幹了二十餘年。

兩人正聊著,身材壯實、一臉憨厚的站長,與體態清瘦、笑容滿麵的會計回來了,彼此寒暄一番後,四人便去了一飯館兒。

所謂飯館兒,實是極為簡陋,內擺放兩張大方木桌,八條長凳,幹燥的地皮上,灑了點兒井水。從門口兒入內,前行五米便到了灶台。牆壁、屋頂被煙薰火燎得極為陳舊。

晚飯頗為豐盛,各人一碗漿水麵,還切了三斤牛肉,打了數斤散酒,算是慶賀良民初任新職。晚飯期間,嬉笑閑聊的同時,年約四十、個頭兒中等的站長宣布了良民的職務。站長嗓門兒大,說話直爽,是個痛快人。

第二天早晨,陽光剛剛爬上終南山山頂,朵朵白雲自由的在空中輕鬆閑逛,清爽的涼風隨意東飄西蕩。四人圍坐於一土製火爐旁,邊煮茶吃油餅,邊閑聊談笑。

將近八點鍾時,四人紛紛起身離座,開始各司其職,各行其事。

工作期間,本著“顧客至上”的原則,良民禮貌待客,嚴於職責。初始他還頗為自己能否勝任新職而擔心,但至中午下班時擔心已變為多餘,因站長對他的表現甚為滿意,還給予了他適度的表揚與鼓勵,故其不安之心也如石頭般落地。

飯後午休時,良民獨自一人,背手在院內四處轉悠觀望。

銷售站包括辦公室、宿舍、倉庫及銷售場地在內,占地共約一千多平米,座落於終南山腳下,四麵為連綿環繞的群山。不管站於院內,還是走出院外,此地都給人一種蠻荒遠古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