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教室04(2 / 3)

“一九七四年,青葉丘初中畢業生同學會,將在四月十日前後舉行,你沒有收到通知嗎?”

“沒有,我不知道這件事。這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由美子從包裏拿出那份從全國性報紙上裁下的剪報遞給鷲尾。

“這是在東京版的報紙上發表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家隻訂了當地的報紙。”

由美子告訴他,和同學會事務局取得聯係之後,就收到了那邊寄來的同學會名單,鷲尾說很想看者這個名單,於是由美子從包裏,把名單拿出來交給了他。

他把名單翻過來。

“很奇怪呀,這上麵都沒寫幹事的名字,隻寫了同學會事務局。”

“我們就是想打聽這個同學會的事,所以正在找可能了解情況的人。現在仍然住在這裏的人有幾個呢?”

“我想想,現在還住在這裏的有我。奧村清誌、丹澤清彥。女生有菊村彌生和瀧澤美智代,一共五個人,瀧澤美智代是離婚以後,又回到這裏的娘家來的。”

或許是因為生意做得很大的緣故,他果然對當地情況非常了解。鷲尾說話時,一直在看那份名單。

“好了,別在這裏站著了,進來慢慢說吧。”

“店裏沒事嗎?”

“現在稍微空閑,而且還有其他店員在,沒關係的!……”

鷲尾說著,朝店裏喊了一聲:“喂,由香!……”

一個二十歲左右、臉蛋紅撲撲的姑娘應聲走出來,鷲尾交代她看一下店。

店鋪後麵是一棟雙層住宅。鷲尾把兩人帶到一層客廳,自己往裏屋走去。

“怎麼樣?你覺得他眼熟嗎?”由美子小聲問他。

“沒有,完全沒有印象。”他見到鷲尾仍然沒有任何感覺。

“也是,那個人太顯老了,根本想象不出,他初中三年紀時長什麼樣。”

正說著,鷲尾端著一個托盤回來了,托盤上放了三杯類似速溶咖啡的飲料,還有一盤盛得滿滿的點心。

“我老婆出門了,不能好好招待你們,請喝咖啡吧。”鷲尾在沙發上坐下,對並排而坐的兩人說,“那麼,你們和同學會有什麼關係呢?”

由美子看看身旁的他,小聲說:“要開始了!……”他沉默地點點頭。

塚本由美子重新轉向鷲尾,對他說:“其實,是和這個人有關係……鷲尾先生,你以前見過他嗎?”

由美子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這位?……”

他緊張地坐在由美子旁邊,鷲尾好像第一次看到他一樣,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起來還很年輕啊……”

“年紀的話,應該和鷲尾先生你差不多。”由美子來回看著這兩個男人的臉。鷲尾眯著眼睛看著他。

“不認識嗎?……”由美子問。

“嗯,我不認識這位。”鷲尾似乎在努力追尋著遙遠的記憶,但是,最後還是搖搖頭,有點急躁地說,“現在可以進入正題了吧?我沒時間陪著你們猜謎語。”

“對不起,不過,我們並不是故意,要耽誤你的時間的。”由美子又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這次真要開始了,“其實,這個人現在失憶了。”

“啊?失憶了?”鷲尾臉上的表情仿佛在說“世上居然還有失憶這回事”。

鷲尾力又重新打量了一遍他的臉,好像他是什麼珍稀動物一樣。

他忍不住了,第一次開口說話:“我們現在掌握的線索是,我好像和青葉丘初中有關係。我的年紀和鷲尾先生你差不多大,所以我在想,會不會我們曾經是同班同學呢?”

“同班同學呀,這已經過去二十年了!……大家的長相都變化很大。”鷲尾歪著頭,從不同角度端詳他的臉,緩緩搖了搖頭說,“我想我不認識你,我是生意人,所以記性還算挺不錯的。”

“初中畢業以後,舉行過同學會嗎?”

“沒有,一次都沒開過。同學基本都離開這個地方了,當時同學之間,本來也沒有那麼親密。”鷲尾看著名單。

“如果你在這份名單上的話,至少可以從這十六個男生中排除我,以及也住在這裏的奧村清誌和丹澤清彥。然後,也可以確定你不是久保村雅之。”

“久保村雅之?”

“他是當時不良團體的老大。你和久保村的體型。長相一點都不像。而且,你也不是班級長秋葉拓磨……嗯,反正畢業之後,大家都漂泊到不同的地方去了。初中生嘛,還在發育期間,長相也會有很大的改變。”

鷲尾力一邊看著名單,一邊思考一邊說著。

“你們看看我,不像三十五歲的人吧。我要撫養三個孩子,頭發都快掉光了,可我初三的時候都還沒變聲呢。要是和以前的照片比一比……”

鷲尾說到這裏,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啪”地打了個響指。

“對了,我有初中時代的相冊呢,把那個找出來的話,說不定就能看出些名堂了。”

“對呀!畢業相冊!……”由美子的臉上煥發出光彩,“我怎麼沒早點想到這個呢!”

鷲尾說他去找找,然後就離開了,半天都沒回來。十分鍾過去了,就在兩個人開始有些著急的時候,鷲尾懷裏抱著兩本古老的相冊回來了。

“不好意思,我把相冊塞到抽屜最裏麵了,花了好長時間才找到。”鷲尾用手帕擦著額頭上的汗水,長舒了一口氣。

“這是小學和初中的相冊,我沒有讀高中。嗯,初中相冊是……啊,是這本!……”

豆沙色的廉價封麵,對於一本相冊來說,實在是太過簡陋了。鷲尾拍拍封麵,塵土飛揚,上麵滿是汗潰和汙垢,邊角都磨破了,散開的繩子露在外麵。鷲尾把相冊轉向他們,開始一頁頁地翻看。

校園全景。校長和教職員工合影、學生上課的情景、校內各項設施、修學旅行的抓拍,最後是包括校長和班主任在內的、三年級A班全體學生大合影。旁邊還放著一張名叫瀧澤美智代的女生單人照片,大概是拍照那天,因為生病或其他什麼原因,缺席了吧。

照片上的學生,都一臉緊張地注視著鏡頭的方向,鷲尾指著一個坐在最前排。留著平頭。看起來像小學生似的少年說:“這個就是我啦!……”

“啊?”由美子驚叫一聲,把照片上的少年和眼前的中年男人,對照著看了又看。

“不會吧?!我不相信!……”

“長相真的變了很多啊!……”他也點點頭。

鷲尾苦笑著指著另一個學生說:“這個就是不良團體的頭目久保村雅之。那個時候,他已經發育得很成熟了,身高接近一米八。”

果然,久保村雅之有著一副柔道運動員一樣的結實體格,照片上的他,正氣勢洶洶地瞪著鏡頭的方向,他的嘴邊,隱約能看到一圈胡碴,如果不是留著平頭的話,他看起來就像二十五歲左右的人。

“他當時是超級不良少年。聽說他一般不出麵,躲在背地裏做了很多壞事,是個很聰明的家夥。”

“他現在在幹什麼呢?”由美子問道。

“據說,他從髙崎的一所高中畢業後,去了東京,不過,他現在在幹什麼,我就不知道了,即使去參加同學會,我也不太想見到久保村。以前總被他欺負。”

“你會跟同學會事務局聯係嗎?”

“如果收到邀請信的話,我會考慮一下去不去參加。但是,現在我還不太清楚,要不要聯係那邊。”

“有個不情之請,這本相冊能借我們去複製一下嗎?”

“啊,沒問題。借你們用吧,不過以後一定要還給我啊。”

“還有,班主任老師現在在哪裏呢?”

在合影裏,班主任坐在最前排中間,緊鄰校長。這位名叫脅阪俊一郎的老師,看起來稍微有些神經質,身材很瘦。他當時應該三十歲左右,不知現在是否還奮戰在教學崗位上。

“啊,班主任呀?他是個像幽靈一樣,不太起眼的老師。肯定是我們班太難管,把他累壞了吧。事到如今,我真覺得挺對不起老師的。”鷲尾力笑了笑說。

這時,有位店員從店裏過來,喊了一句:“貨物送來了!……”

“不好意思,今天就到這裏行嗎?如果你們還有什麼想知道的,請給我打電話吧。”

鷲尾準備起身的時候,由美子向他請教了還住在當地的其他幾個人的地址。鷲尾痛快地答應了,在由美子拿出的地圖上,用鉛筆標出具體方位,對於鷲尾在百忙之中,還抽出寶貴的時間,他們表達了鄭重的感謝,之後就離開了這裏。

可惜的是,對第一位同學的訪問,並沒有讓他找回自己的身份,但收獲也不少,比如那個相冊。另外,還用排除法把幾個名字從“候補者”名單中刪去了。

下一個要去拜訪的是奧村清誌。他住在一戶普通的農家小院裏,離鷲尾力開設的店並不太遠。他家被宅地防風林所包圍,門前有圓白菜田和溫室。院子裏有兩個臉蛋紅撲撲的孩子,一邊跑著一邊放風箏。

他問他們:“你們的爸爸在不在?”

“爸爸在屋子裏麵啦!……”五歲左右的哥哥,指著三個溫室中最右邊的一個答道。

孩子們很快就對來訪者失去了興趣,又興高采烈地放風箏去了。

打開溫室的門,兩人立刻就被一股極其強烈的香甜氣味包圍。

“是種草莓的啊!……”由美子做了幾次深呼吸。

五排草莓田裏,臨近收獲期的紅色果實。在綠油油的葉子中間若隱若現。田裏有個穿白襯衫的男人,彎著腰在那裏幹活,聽到他們的聲音,男人轉過身來。

“有什麼事嗎?……我們這裏可沒有草莓采摘活動①啊。”

①有些地區的果農,將自家的果園開放給遊客,供遊客自由采摘,采摘而得的果實,按照市價販賣給遊客,以此賺取旅遊、采摘收入,這樣做可以把郊遊與賣水果結合起來,吸引更多遊客前來。

他開口說話的時候,露出雪白的牙齒,在黝黑的臉上顯得異常分明。

“你是奧村清誌先生嗎?”

聽到由美子的話,他回答說:“對,我是。”奧村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臉,向兩人走來。

他用骨節分明的手,摘下印有“JA”兩個字母的帽子,可以看出,他和外麵玩耍的孩子長得很像。三十五歲的奧村清誌,看起來也比實際年齡顯老,隻有眉眼之間,還能依稀看出畢業相冊上,二十年前那個學生的樣子。

“其實,我們是想打聽一下,關於青葉丘初中同學會的事情。”

“同學會?我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啊。”

由美子又把剛才對鷲尾力講過的情況,重新說了一遄。奧村盯著失憶的他,看了很久。

“嗯,我不認識你,也沒見過你。這就是我的回答。”奧村直率地說道。

“請你再仔細看看。”由美子仍然不放棄。

但奧村用力搖了搖頭:“看多少次都一樣。同學會什麼的,我沒有興趣,也不想去。就是這樣。”

“你收到通知了嗎?”

“沒有!……即使收到了我也不打算去。所以,收到與否,對我來說都一樣。現在你們可以回去了吧。我不想再提起初中的事了。那種破學校,廢校了真是太好了。”

奧村彎下腰,開始檢查草莓的生長情況。

“廢校?……這是怎麼回事啊?”聽到這個意外的消息,由美子和他不禁麵麵相覷。

“你不知道嗎?……今年三月,青葉丘中學就要廢校了,據說是因為要和其他學校合並。”

“是這麼一回事呀。我還奇怪為什麼學校裏,一個人都沒有呢。”

“到了三月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今天是建校紀念日,所以放假。不過事到如今,還慶祝個鬼呀!……”奧村恨恨地說,“早就該廢校了,那個學校,真是一無是處。所以趁還沒耽誤我家孩子,趕快廢校算了。把學校鏟平,變成田地也好啊,也算是造福鄉裏了。”

奧村如此貶低學校是因為那裏曾經給他留下許多不好的回憶吧。

“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但是我覺得,一直想不起來也許更好。你想起來的話,一定會後悔的。”奧村清誌說完,發出刺耳的笑聲。

看起來,已經不能從他這裏,得到更多信息了,於是他們匆匆離開。

還有一位現居本地的男性——丹澤清彥,他住在青葉站附近,但他家裏沒有人。報箱裏塞滿了郵件,看起來確實沒人在家。

同在當地居住的女生瀧澤美智代,人倒是在家呢。三十五歲的她,看起來也很衰老,這和她離婚回娘家,這件事也不無關係吧,她身材矮胖,長著一張圓圓的臉。

然而,由美子說明來意之後,她就立刻用極其冷淡的語氣,叫他們離開,並關上了家門,她心情不好,似乎並不隻因為離婚這個原因。

“還剩菊村彌生,現在怎麼辦?”由美子站在瀧澤美智代家門口對他說。

話音剛落,門就“咣當”一聲打開了,美智代探出頭來,說:“先告訴你們一聲,彌生她腦子有些不正常,你們去找她也沒用。”她說著還用食指在頭上比劃了幾個圈。

這時,太陽已經快下山了,他們在回程的路上,又一次經過青葉丘初中。西邊天空被夕陽染紅,教學樓則隱匿於一片陰森森的黑影之中。

從他們見過的三個人,提到的關於學校的情況來看,青葉丘初中是個很差勁的學校,幾個小時之前,初見這所學校時的印象,已經煙消雲散,現在再見到這個學校,他們不禁產生了一種“校園本身就是一個活物”的錯覺。

“我要是學生,也不願意上這個學校啦!……”由美子望向副駕駛席,他也是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過去)

(工作日誌摘要)——六月五日

期中考試結束以後。出現了令人意外的結果。從來都是第一名的秋葉拓磨,這回卻落到了班級第三名;第一名是稻垣公夫,第二名是辻村瞳。久保村雅之經過努力,進入了前五名,為了激助全班同學,我把考試結果(前十名),在教室的板報欄上公布了出來。

我到青葉丘初中任教以來的第一次期中考試,就這樣順利地結束了,據其他老師說,秋葉拓磨的成績一向出類拔萃,從初中一年紀開始,就一直穩居全班第一的寶座;而從學習態度上看,他取得這樣的成績,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所以,這次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之後,我和其他老師,都深感意外。

“這是怎麼回事啊!……”數學老師杉本義文說,“混蛋,秋葉從來都是―百分的!……這次隻得了九十五分。”

“九十五分不是也很厲害嗎?”我說。

杉本雙手抱胸,歪著頭疑惑地說:“不,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得過除滿分以外的分數。”

“英語也是九十五分,因為粗心的錯誤,扣了五分!……”喜多村冬彥作為英語老師,對此也表示難以置信。

“日語語文是九十八分。”我說,“其實給他滿分也行,但是漢字聽寫部分,有些筆畫不該上挑,他寫成上挑了。”

“這難道是天地異變的前兆嗎?”杉本看著我,開玩笑似的說。

“希望不要發生什麼災禍就好!”喜多村老師也點點頭,附和著杉本的話。

“年級第三名也很好了,我會好好表揚他的。”

“你有所不知,我們學校如果不是年級第一的話,是考不上高崎高中的。”杉本說,然後還補充說,我對他們太放鬆了。

“鄉下的學校水平很低,他們在業者測驗①中,是比不過其他學校的學生的。秋葉拓磨也隻是井底之蛙而已。”

①地方學校進行的為高中入學考試準備的學習能力測試,學生根推這次考試的結果,決定報考哪所高中,一九九三年,日本文部省廢除了這種考試,以模擬考試代之。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雖說高崎高中,是縣裏屈指可數的名校,但我本來以為,就算是鄉下的初中,考上兩個人也不算很難。辻村瞳雖然是女生,所以不能報考高崎高中這所男校,但是,她考上高崎女子高中,應該沒有問題。如果再有兩個男生,考上高崎高中的話,杉本他們一定會目瞪口呆吧。

“這次考第一的稻垣公夫,以前一直這麼厲害嗎?”

“不,他一般是第三名、第四名,他很聰明,但一直被秋葉拓磨那小子的光芒掩蓋。而且,他的身體不好,是個不太起眼的學生。”

正如喜多村老師所說,稻垣公夫確實看起來比較柔弱,總戴著一副度數很深的眼鏡,臉色十分蒼白。他好像心髒不好,體育課上,也不能做劇烈的活動,隻能站在校園的角落,看著別人運動。上課的時候,他也很少舉手,總是低頭看著課本,記筆記,我跟他說過幾次話,知道他好像喜歡組裝塑料模型。

我覺得:像他這種不起眼的學生考了第一,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第一的寶座被人奪走,秋葉拓磨就會奮起直追,這樣就會帶動全班同學一起努力了。

我當即想到了一個好主意,第二天就把考試名次,公布在板報欄上了。

三年級A班第一學期期中考試成績排名

1稻垣公夫

2辻村瞳

3秋葉拓磨

4森田加奈子

5久保村雅之

6佐藤源治

7野呂和男

8野呂幸男

9長穀川美玲

10渡邊泉

如果公布全班排名的話,難免會引發許多問題,所以,我隻公布了前十名的名次。

本來我是為了班級著想,才這麼做的,但我當時萬萬沒有想到,這一舉動,卻成為將來某起重大事件的導火索。

在公布排名的第二天,這張名次表就被人從板報欄上摘掉了,四角的圖釘上,還掛著撕破的紙,很明顯是被人撕掉的。我在班裏詢問是誰幹的,但沒有一個人回答。

“聽說你把名次公布出來了?這可麻煩了!……”放學後,杉本義文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他的口臭讓我很不舒服。

這時,喜多村冬彥也來了,對我說了同樣的話。

“我是為班級著想,才這麼做的啊。”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杉本的小眼睛裏,閃動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怎……怎麼奇怪了?”

“我那次看到名次表的時候,就有一絲疑問了。”衫本皺著眉頭說。

“是對我把它貼出來有疑問嗎?”我問道。

“不是,是名次本身的問題。久保村能考進前五名,真是太奇怪了。而且野呂和男、野呂幸男這兄弟兩人,居然是同樣的名次,也很可疑,再加上第六名佐藤源治,那麼不良團體的四個人,就全進前十名了啊。”

不良團體就是久保村雅之,佐蘼源治,以及野呂兄弟這四個人。因為,他們一直以無視我的存在的方式,進行著消極抵抗,所以,我並沒有特別關注他們幾個。倒不如說,我還多少期待著,通過這次公布排名,他們能夠從此對我敞開心扉之類的。

“那幾個家夥,不可能考出這麼好的成績啊!……”喜多村不懷好意地笑著說。

“混蛋!……喜多村老師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我對總是賣關子的他們,開始不耐煩了。

“也就是說,考試的時候,會不會有人作弊呢?”喜多村給杉本使了個眼色,杉本用力點點頭。

“我感覺,這是全班學生串通好,搞的什麼把戲。”

“作弊?怎麼可能!……真是這樣的話,就必須所有科目都作弊,這不是很奇怪嗎?因為他們必須每一科,都拿到不錯的成績才行啊。”我感到難以置信。

“如果集體合作的話,也不是不可能。比如事先商量好作弊暗號之類的,總之辦法多得是。那幫家夥在這方麵,腦子很靈光的。”杉本對作弊一說深信不疑,

“有老師監考,他們也能作弊?”我問道。

“當然可以了!……在這種事情上,他們鬼點子多著呢,要是他們把這份聰明,用到學習上就好了,可惜他們不願意。”

杉本說完,撲哧一聲笑了。

“真是這樣嗎?我還是不相信他們作弊。”

“你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想相信吧?”

“不,我信任他們,如果師生之間,這種信賴關係崩漬的話,那一切就完了。”

“照你這麼說,很快一切就要完了。”

“杉本老師,你非得這麼說嗎?!……”

我狠狠瞪著杉本的臉。他被我的憤怒鎮住了,從口袋裏掏出煙點上,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對不起,我的話有些過分了。”杉本老師點頭向我道歉,他接著回頭,衝著身後的老師笑著說,“不過,我們等著瞧吧,看看事情會演變成什麼模樣。喜多村老師,你說對吧?”

“是啊。不知會不會搞出大名堂來?”喜多村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杉本。

“我們三個去青葉站前,喝一杯怎麼樣?”愛喝酒的喜多村邀請我說。

“不了,今天還有點事。”

雖然我很想從他們那裏多打聽一些信息,但當我看到高倉千春,也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時,就立即拒絕了他們的邀請,

“是這樣啊。本來我們還想借此機會,跟你多交流一下呢,真是遺憾啊。”喜多村裝模作樣地說,杉本也附和著點點頭。

我在青葉站的檢票口處,追上了高倉千春。她一上車,就立刻拋棄了在學校裏那副毫無表情的冷板麵孔——摘掉度數很高的眼鏡,散開束在後麵的頭發,然後對著小鏡子,塗上了粉紅色的唇彩。

這樣一打扮,她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雖然我和她一起坐過好幾次車了,但每當看到這個變身過程,還是讓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有藝術氣質的人,在這方麵,也總是異於常人吧。

“我說,你這麼漂亮,為什麼要故意打扮成一幅土裏土氣的樣子呢?”我滿含笑意地問她。

“那不是土氣!……如果你是用心在看的話,也應該會覺得很美啊!”她一臉淡然地說,“其實,我打扮成那副模樣,是因為學校的氣氛太恐怖了,我的腦子裏,總有一個聲音在提醒我,不要引人注目,不要引人注目……”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我點著頭隨聲複合,“那個學校果然很奇怪啊。”

“我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裏奇怪,就是覺得學校從上到下,都給人一種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