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琿春卡倫哨所前高崗上。 孫廣庭引頸向遠處眺望。 崎嶇的卡倫路上揚起飛塵，一支罕見而又奇特的浩浩蕩蕩的隊伍進入視野。 “瞧！”廣庭指點著，請吉特裏赫斯過來觀看，“我們的運輸大軍如期來到！” 鈴鐺的叮當聲，車輪的嘎吱聲，馬蹄的嗒嗒聲，老板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在空曠的山穀中回蕩，聲音很快傳到這裏，引起白俄官兵一點點騷動。斯他克將軍正情緒激昂地比比畫畫，不知在說些什麼。 “不準喧嘩！”孫廣庭通過徐子靜宣布，“必須遵守中國方麵有關規定，方可保證安全準時到達……”這一聲令下真管用，連斯他克將軍也立刻牢牢地閉上嘴巴。 孫廣庭轉身對吉特裏赫斯道：“大總統閣下，你們一萬五千餘人，要搭乘五百餘輛馬車，由中國士兵護送，分批赴琿春城內昌明書院等處用飯。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幫助之處，盡管提出，隻要是合理的，我一定設法滿足。” 。 日剛偏西。 喧囂一時的琿春卡倫又恢複了往日的沉寂，再也見不到一個白俄的影子。 孫廣庭望著最後一輛馬車的背影在卡倫路上漸漸消失，方摘下軍帽，拭去額頭的汗珠，輕輕籲出一口長氣。 徐子靜興奮道：“這件相當棘手的外交糾紛，沒想到這麼快就得到圓滿解決，總算可以放下久懸之心。，” 孫廣庭嚴肅地道：“隻能說大體上告一段落。” 徐子靜困惑地道：“莫非，孫參謀長……恐再生變？” “白俄衣食不足，我要趕回琿春城，會同工商，籌款備糧，暫行供給，妥為安撫，以防節外生枝。” 楊振恒走到跟前，行軍禮道：“報告，經過清點造冊，準確核實繳獲的軍械是，野戰炮十二門，機關槍五十餘挺，長短槍五千餘支，炸彈一萬餘枚，子彈四十餘萬粒……” “什麼？”廣庭感到震驚，自言自語地歎道，“這次直奉戰中僥幸獲勝的直軍，也不過隻有一百門大炮，一百挺機關槍，由此觀之，這些武器可委實不少啊！” 徐子靜沾沾自喜道：“如此之多，真是戰果輝煌啊！” 孫廣庭麵對堆積如山的槍支彈藥卻發起愁來：“哎呀，不好！”隨即把楊振恒叫至身旁，衝著他的耳朵道：“趕快……” 琿春城內昌明書院。 一間教室的一角。 斯他克怒氣衝衝，咬牙切齒地道：“大總統，我們叫那個孫廣庭當猴耍啦！” 吉特裏赫斯道：“戰場鬥智如商場交易，原則上買賣自由，但眼拙者總要吃虧。” 斯他克道：“終日無所事事，受製於人，真是太難受啦！” 吉特裏赫斯道：“身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現在我們赤手空拳，隻能學中國古代的一個君王，臥薪嚐膽，等待時機。” 斯他克壓低聲音道：“等待時機，那是守株待兔。時機要靠積極尋找，我已探知孫廣庭剛將咱們的槍支彈藥運進城，暫存在琿春副都統衙門老宅。” 吉特裏赫斯告誡道：“孫廣庭年齡比你我小，但城府很深，他一定會置重兵看守，千萬不要意圖滋事。” 斯他克微微一笑道：“我早摸清中國駐軍底細，他們人數不多，守軍僅三百兵卒，琿春幾近一座空城。” 吉特裏赫斯聞聽，不禁追悔莫及地道：“唉……” 琿春副都統衙門老宅。夜黑月明。 在斯他克將軍鼓噪下，千餘白俄激烈分子把大院圍得水泄不通，二十多人扛抱著一根粗大的楊樹幹，用力向院門撞去。 “哐當”，大門輕而易舉被撞開，“哎喲” 二十多人一齊撲倒在地。 斯他克見門外白俄官兵都站於原地，睜著惶恐的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忙大聲道：“你孫廣庭又想學諸葛亮玩空城計，可惜我斯他克不是司馬懿。諸位，別再被假象所蒙騙，憑咱們人多勢眾，不用怕他，衝進去！“ 斯他克帶頭衝到深宅後庭，果然找到堆積如山的槍支彈藥。他拿起一支馬槍，哈哈大笑道：“上帝保佑我們，我們自由啦！” “烏拉！” 白俄官兵蜂擁而上，哄搶軍械。 突然所有房間和庭院的電燈一起點亮，把後院照得如白晝一般。同時正房中門大開，孫廣庭在楊振恒與徐子靜的陪同下，緩步走出來，站在階石之上，不慌不忙地朗聲道：“我在這裏已恭候多時，佛家教語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同樣，諸位隻有放下手中武器，才能恢複自由！” 斯他克舉槍朝天，氣勢洶洶地怒吼道：“孫將軍，莫要裝神弄鬼嚇唬人，我們取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何罪之有？看哪個敢阻攔！” “當然是我！” 孫廣庭抬起胳膊，用力向前揮動一下手臂。他的身後及兩側廂房立刻擁出百十名持槍的中國官兵。 斯他克麵對黑洞洞的槍口，“嘿嘿”冷笑。他手下的那群人也紛紛把槍口對準孫廣庭，但發現沒有槍栓。 楊振恒大聲道：“斯他克將軍，孫鎮守使早就料到你們定要密謀搶劫槍支，武裝叛亂；已提前急令我先將槍栓全部卸下。”說著伸出食指向上指指，“快將軍械放回原處，反抗毫無意義！” 斯他克抬頭看看，房頂四角各架著三挺機關槍。他乖乖把槍一扔，沮喪地道：“孫廣庭將軍，我風風雨雨怎麼多年，也立了不少戰功，所以一直不甘心成為你的手下敗將。《三國演義》有一句話說得好，‘既生瑜，何生亮’，今天我服氣啦！” 白俄激烈分子紛紛效法斯他克，把搶到的軍械扔回原地，異口同聲道：“我們願遵守中國約束，久住延吉。決不再無理取鬧，惹是生非。”